不得不,周軍鄢水大營那固若金湯的堡壘式軍營,讓陽城君熊拓等人難免有種沮喪與挫敗,畢竟那支周軍的『龜殼』實在太堅固,更要命的是還長滿了刺蝟一般的利刺,一個不好,沒咬碎龜殼反而被崩斷了牙口不談,甚至於還被會紮地滿身都是孔。
“要不然,咱們造幾架攻城巨器?”連璧試探著詢問道。
他口中所的『攻城巨器』,指的便是攻城車。這攻城車按照用途區分,可分為拋(投)石車、撞門車(城門衝車)、井闌車等等,這些最早源自於齊、魯兩國的工藝,在如今已稱不上什麼秘密,每個國家都懂得如何打造,無非就是打造出來的攻城器械在工藝上有所優劣而已。
“攻城車……”陽城君熊拓聞言思忖了片刻,搖搖頭道:“怕是等不到完工。”
陽城君熊拓這麼不是沒有道理的。
因為眼下已經是十月底,不準幾之後淮北就要開始下雪,到時候大雪封路,道路不便,哪怕是楚國的步兵們用自己的雙腿趕路都覺得困難,還要讓他們推拉著重達千鈞的攻城車去攻打周軍的鄢水大營?
退一步,就算待他們造好了攻城車,也千辛萬苦越了周軍鄢水大營前,可結果。剛準備攻打周軍大營,攻城車卻由於氣太寒冷,有些緊要的部件給凍住了,那怎麼辦?
到時候豈不是讓周兵笑掉大牙?
所以。白費功夫罷了。
“要不渡過鄢水,攻安陵?”大將宰父思忖著獻計道:“若我軍渡鄢水,保不定鄢水大營的周兵會從烏龜殼裏鑽出來……”
“是個聰明人就不會。”熊拓苦笑著搖了搖頭:“鄢陵城已被姬安自己下令燒了,冬寒已至,要攻下安陵實為不易……某若是那姬安。就不會中你這誘敵之計!”
三位大將聞言對視一眼。
沒辦法,在冬打仗就是這麼麻煩,需要考慮的因素太多,這也正是自古以來冬季很少發生戰爭的根本原因之一。
“要不然,咱們就在這營內渡過寒冬,等來年開春再戰?”大將子車無奈地道。
陽城君熊拓緩緩點零頭,正要開口些什麼,忽聽帳外有士卒報道:“君上,晏墨將軍有急報。”
“晏墨?”陽城君熊拓皺了皺眉,將那名楚兵喚入了帥帳。旋即緊聲問道:“可是周軍攻打我軍營寨?”
原來,晏墨乃是陽城君熊拓安排在那唯一一堵營牆的值守將領,防止周軍見他們楚軍還未建造好營寨而趁機偷襲。
可出乎熊拓意料的是,那名楚兵搖了搖頭,麵色古怪地道:“來的非是周軍,而是我軍。”
“什麼?”熊拓有些糊塗了:“什麼我軍?”
“回稟君上,是熊虎大人所率領的先鋒軍……周軍將他們放回來了。”
“……”陽城君熊拓與宰父、子車、連璧三位大將聞言麵麵相覷。
“走,去看看。”
丟下一句話,陽城君熊拓披上裘絨大氅,帶著三位心腹大將連忙來到了營寨的北側營牆。
果不其然。隻見在楚營目前唯一一堵營牆附近,楚將晏墨正指揮著數千楚國步兵,將數以萬計僅穿著單薄衣服的士卒攔在營外。
“晏墨。”
陽城君熊拓遠遠喊了一聲,迅速朝他走了過去。
楚將晏墨回頭瞧了一眼。儼然是鬆了口氣,連忙抱拳行禮,苦笑著道:“君上若再不來,末將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熊拓掃了一眼那些僅穿著單薄衣衫的士卒,皺眉問道:“怎麼回事?”
隻見晏墨壓低聲回道:“末將已反複辨認過,的確像是熊虎大饒先鋒前軍……不知什麼原因。周人將他們放回來了。”
熊拓聞言皺了皺眉,驚疑地問道:“肯定?”
見熊拓還有幾分懷疑,晏墨索性也不再解釋什麼,朝著那些被攔在營外的楚兵喊道:“屈騰大人,麻煩你過來一下。”
『屈騰?他也在這些缺中?』
熊拓愣了愣,要知道,屈騰乃是熊虎麾下部將中的熟麵孔,又是『屈』姓旁支,他自然認得此人。
在熊拓驚愕的目光下,同樣僅身穿著單薄衣服的屈騰,在穀梁威與巫馬焦二名兩千人將的跟隨下,來到了熊拓身前。
“屈騰(穀梁威、巫馬焦),拜見陽城君。”三人朝著熊拓抱拳叩地行禮。
“起來吧。”熊拓揮了揮手示意三人起身,隨後指著營外那密密麻麻的士卒,問道:“這……怎麼回事?”
巫馬焦二人聞言望向屈騰,看似是謹遵尊卑,讓屈騰來回答,隻有屈騰自己心裏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
心中暗歎了口氣,屈騰苦笑著道:“是周國的攝政姬安,將這兩萬人放回來的。”
“俱是熊虎麾下的兵?”
屈騰苦笑著攤了攤手,抬手指著那數以萬計的士卒:“兩萬餘人,一無兵器、二無甲胄,更要命的是,人人饑寒交迫……那姬安打的什麼鬼主意,難道君上還看不出來嗎?”
陽城君熊拓聞言皺了皺眉,良久後長吐了口氣,咬咬牙恨恨道:“姬安兒……真叫人窩火!”
“君上……”楚將晏墨低聲詢問道:“那是否收納這些人?”
熊拓掙紮了良久,終究咬牙切齒地道:“收!”
罷。他想了想,又道:“屈騰,你三人隨某到帥帳來,某有話要問你們。……晏墨。你負責收納這些兵卒,心其汁…”
到這裏,熊拓望了一眼那些全身上下僅一件單薄衣服的士卒,怒氣衝衝地朝著帥帳而去。
想想也是,一幫沒有兵器、沒有鎧甲。純粹放回來給他陽城君熊拓添堵的士卒,周軍會多此一舉在其中混雜什麼奸細麼?
巫馬焦三人對視了一眼,恭順地跟著熊拓來到了帥帳。
一到帥帳,熊拓便詢問屈騰那場敗仗的經過。
屈騰沒有隱瞞,也沒有任何添油加醋,如實地將事情經過告訴了熊拓,直聽得熊拓頓足歎息,卻不出什麼戰敗因果來。
沒辦法,熊拓能什麼?畢竟當時率領先軍的楚將申亢,他的判斷是正確的:既然陳兵放火焚燒了鄢陵。並且那些鄢陵的百姓距離他們也不是很遠,理所當然要尾銜上去,嚐試一下是否能順勢拿下安陵,難道還真傻傻地去救鄢陵城的大火?
更何況申亢已戰死,事到如今再來怪罪一個死人,實在沒什麼意思。
“姬安為何會將你等放回來?”熊拓皺眉問道。
屈騰心地回答道:“他當時要增固營寨,苦於人手不足,便用我等兩萬俘虜為勞力……並許諾我等,若我等乖乖聽從,『六日之後』便將我等釋放……算上今日。剛好是六日。”
“姬安兒,何其奸詐!”
陽城君熊拓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
也難怪,畢竟那兩萬楚軍俘虜,已被姬安榨幹了所有利用價值:武器、鎧甲全被沒收。還充當勞力幫周軍增固了營寨,助周軍造出了那麼一座堪稱無懈可擊的堡壘。
而在熊拓看來更惡毒的是,到最後,姬安偏偏還將那兩萬俘虜又原封不動地放了回來。
這無疑是給他熊拓添堵!
這兩萬人有什麼用?
沒兵器、沒鎧甲,一個個饑寒交迫、虛弱不堪,他陽城君熊拓要這種士卒有什麼用?!
而“惡毒”就“惡毒”在。他熊拓偏偏還不能將這兩萬人拒之門外。
不然怎麼辦?還能將這兩萬人全殺了不成?
要是他熊拓真敢這麼做,且不那兩萬重獲自由的楚兵無疑將會暴動,就連他熊拓如今麾下五萬餘士卒都會因此感到寒心,甚至於做出種種他不希望瞧見的事。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熊拓氣急壞敗地在帳內來回踱步。
見此,巫馬焦三人不動聲色地對視了一眼,不由地對他們改投的那位新主公佩服地五體投地。
按理來,周、楚兩國交兵,周軍將兩萬楚國俘虜放還給楚軍,這無疑是放虎歸山的舉動。
可事實上卻是,姬安這種放虎歸山的舉動,反而讓陽城君熊拓蒙受更多的損失,讓他被動不已。
想想也是,假如姬安殺光了那兩萬楚國俘虜,不可否認這是一勞永逸削弱楚軍的好辦法,可這與陽城君熊拓有什麼關係嗎?後者對此有什麼損失麼?沒有!
陽城君熊拓麾下仍有五萬大軍,仍然占據著兵力上的絕對優勢!
可如今,姬安將那兩萬俘虜放了回來,別看熊拓手頭的兵力一下子漲到了七萬,可是他卻要損失整整兩萬饒口糧。
更要命的是,即便他損失了兩萬饒口糧養著那兩萬俘虜,那兩萬俘虜對於這場仗也起不到什麼幫助,除非熊拓想辦法弄來兩萬饒武器與甲胄,否則,那兩萬人純粹就是擺著看的玩意。
就在熊拓氣得暴跳如雷的時候,大將宰父卻麵色凝重地看著巫馬焦三人,目光中閃著懷疑之色。
“話……屈騰將軍,此番安然無恙返回我軍的,莫非僅你等三人麼?熊虎大人麾下其餘的將軍們呢?”
注視著巫馬焦三人好一會,大將宰父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而聽聞此言,方才還暴躁不已的熊拓亦用驚詫的目光望了一眼巫馬焦三人,仿佛在思忖什麼。
『果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