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雲麵不改色,踏著一地屍體走進迦羅殿。殿中處處狼藉,家具碎得看不出原形,柱子牆上都是血。
全是那日他瘋癲發狂,近乎入魔時留下的痕跡。
麵對這些痕跡,虛雲報以冷笑,心中沒有絲毫動容。
別說幾乎入魔,就是真入魔了又如何。反正活著的每一日,他與魔的唯一區別,不過是痛苦更清醒罷了。
內室中間憑空懸著一杆禪杖,杖頂以玄鐵絲纏成股卷成塔形,貫以小環,共九股七十二環,杖身漆黑,布滿梵文咒語。
看到禪杖,虛雲的表情雖然沒什麼變化,目光卻柔和了許多。
他伸手抓住禪杖,手掌和禪杖相觸之時,梵咒突然爆發出金光,要把虛雲甩開。
“不認識我了?”虛雲眼睛微微眯起,催動靈力,掌心閃現雷暴,與金光鬥在一起。
約莫一炷香,梵咒微弱,雷暴趁機逼入杖身,炸得不越杖聲聲悲鳴。
片刻,金光盡滅,梵咒隱入杖身,不越杖落入虛雲手中。
就在這時,室內浮現出一道蒼白的人影。
光頭,白須,圓圓胖胖,紅色袈裟,看上去是個慈祥的老主持,隻是血肉模糊的臉上和流著血淚的眼裏透著深深的怨毒。
“惡徒,我密雲宗養你十七年,讓你一個凡人脫胎換骨踏上長生路。你卻毀我宗門,殺我僧眾,滅我寺滿門。”
“這般心狠手辣,陰沉歹毒,殺孽深重,你莫說飛升,將來必不得好死!”
“啊啊啊——”
話未盡,密雲宗主持了空就被煉化成了靈氣,殘影痛苦扭曲,卻敵不過歸化金書,不甘地消失。
虛雲茶色的眸子裏盛滿不屑。
老禿驢,死了還作怪。這麼多年連他修什麼道都沒弄清楚,還妄圖用怨魂咒他。
難怪當初被天禪寺趕出來,蠢死了,比蠢兔子還蠢。
舉起手中的不越杖,虛雲盯著杖頭鐵環,語氣陰森:“再被人蠱惑,就把你劈了當柴燒。”
沉重的不越杖一激靈,七十二道鐵環直哆嗦。
許久不見,主人戾氣越發重了,嚇死杖杖了。
虛雲沒有把不越杖收入乾坤袋,而是直接背在身後。然後循著原路,回到遺跡中央。
取下不越杖,灌注靈氣,杖頭指天,杖尖點地,四方沙塵仿若聽見號令,紛紛聚攏,像上次一樣將遺跡埋沒。
煙塵中,遺跡重新變為荒地,虛雲的目光在某處停留了下。
他不動聲色,祭出穿天梭,伴著晨曦的光亮,回了寒辰殿。
進了寒辰殿,虛雲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打坐,而是站在門口,似乎在等人。
沒多久,喬寒出現在寒辰殿前。
朝陽熱氣蒸騰,喬寒的麵色卻發白,看到虛雲在等她,鳳眸裏泛起波瀾。
“你是故意的。”
她下意識地退後一步,拉開和虛雲的距離。
前麵夜夜不回,今天僅一晚就從遺跡回來,他是故意引.誘她跟蹤,故意讓她看到那副慘烈的景象,讓她看到那些死相淒慘的屍體,讓她知道他幹嘛去了。
對於喬寒的話,虛雲沒有否認。他往前一步,看到喬寒後退,他笑了。
喬寒看過虛雲很多麵,暴烈的,冷酷的,凶殘的,唯獨沒看過他笑。
現在看到了。
如同闖了禍的孩童,不僅不悔改,還故意挑釁大人,笑容頑劣,嘴角揚得高高的,眸光清透。
如此純真不做作。
沒救了。喬寒的腦海裏忽然跳出一個念頭:這個瘋子沒救了。
最可怕的不是他殺人,他屠宗門,而是做了這麼可怕的事之後,虛雲居然沒有變成魔。
普通修士若開殺戒,幾乎沒有道心不崩的,就連修無情道的喬寒都不敢保證,自己若是殺了人,道心還能保持純粹清靜。
道心一旦崩了,隻有兩個下場,死或者入魔。
然而虛雲既沒有死,也沒有入魔,甚至得到歸化金書之後,他的修為一日千裏,竟然不弱於有淵魚幫助的喬寒。
天生道心,他生的究竟是什麼心?修得究竟是什麼道?
難道也是無情道?
“你”喬寒喉嚨發緊,啞著聲音問:“你就不怕我揭露你的惡行?”
她剛說完,虛雲笑得更燦爛了,潔白的牙齒被初陽照得反光。
“你沒有證據。”虛雲又往前一步,笑容明晃晃:“就算有也無所謂。”
“我以殺入道,世間眾人不過是我證道的工具。”
“我怎麼會在乎工具怎麼看,怎麼想,怎麼做?”
虛雲平舉不越杖,漆黑玄鐵杖尖直指喬寒。
“別急,馬上就輪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