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布衫的程齡,一頭白發顯示出他已是花甲年紀,可他麵上卻白而無須,不似尋常的老人家。
他上前來躬身恭謹行罷禮,即讓車夫下車。
這個車夫原本就是南家的仆人,與程齡估計也熟悉,揖手拱禮依言跳了下去。
南虞以為程齡是打算接她回南家,壓著心頭傷感,低聲道:“翁翁,南家這個莊園……我是回不得了,這次不過是路過……。”
程齡微搖得一下頭,出乎她意料的,他竟身懷輕功,飛身即上了車夫座位。
隻見他快速從袖裏掏出一錦盒,雙手恭謹奉過來,與旁邊一直驚惶未定的穩冬吩咐,“快打開,取出裏麵的冰玉魂子給姑娘服下。”
穩冬渾身打著寒顫,斂秋突然背叛了姑娘,向著那個帝姬,替她做事給姑娘落藥。
她要趕去給太皇太後報信,給姑娘傳太醫,卻被斂秋從背後打暈了去。
醒來之後頭昏欲裂,卻已是同姑娘一道在馬車飛奔出京的途鄭
現今這個程齡雖是程家的老仆人,但她依舊不敢輕易再信,隻怕他也會對姑娘下什麼毒手。
南虞也是沉默著沒接。
程齡既是程家老仆人,她阿娘還帶著嫁入南家,想必也不簡單,必是那異域帝宮裏的人。
虞念凰是那帝宮裏的帝姬,如若是她下了命令,讓程齡來給她落毒……。
雖不會直接殺掉她,可若下些令她神誌不清,顛狂的藥物,從此以後,她將會受控活得生不如死。
程齡見姑娘此刻無聲沉默的羸弱蒼白樣子,不由得老淚縱橫,跪在了跟前叩首請罪。
“姑娘,老奴該死,未能護好您,您且信老奴一回,快服下冰玉魂子,再晚姑娘腹中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南虞聞言生是打得個激靈,她的孩子還能保下來?!
她右手掌心一路上都是覆於腹上頭,裏麵一直在撕扯絞痛,她以為孩子早已隨著血流沒了。
她淚水忍不住再次奪眶而出。
隻要能將孩子護下來,哪怕隻有丁點的希望,她也甘願去承受被毒傻的危險惡果。
她抬手將錦盒接過來,指尖將蓋子揭開,裏頭是翡翠鑲就的壁壘,底部鋪滿了厚厚一層寒冬季節才會有的晶瑩雪絨花。
而雪絨花正央,一顆指尖大的冰白玉藥丸子正暈染著淡淡紫焰光芒,奪人眼目。
南虞撿起這冰玉藥丸,勉力吞下,不過瞬息間,一股帶著內力似的熱氣分布四衝而去,腔腹、百穴、神闕,通通暖融起來。
可她卻突而渾身沒得氣力,腦穴渾沌,眼前影像逐漸一點一點地模糊掉。
陷入昏沉之前,隻聽到了穩冬慌亂的驚呼哭喊,“姑娘?!”
“別慌,莫驚著姑娘,讓她安穩睡上一陣。”程齡如是安撫。
……
南虞這一覺睡得異常深沉,似乎凡塵所有一切的俗事都再與她無半點相幹,而她不過是世外之人。
如此將近一個月後,她才有得些許知覺,從黑沉中緩緩醒來。
閉著目就能感受到清風攜著淡淡花香繚繞身周,流水在遠處淙淙作謠、鳥雀清脆鳴啼,仿似活在了仙境。
事實上,她睜開眼後,一度恍惚以為自己當真就是死後羽化成仙了。
這是一張象牙白的暖玉石床,她躺在上頭,玉暖生溫,舒適而愜意。
四周飛紗幔簾隨著清風拂動,隱約能看到外頭綠植如茵,花簇錦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