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茹的夜,一直都是溫暖而柔和的,月光似水,毫無保留的把自己那銀色的光芒,獻給了這座城市。彎月之側,點點星光,還有那從環抱國都的那蔚藍海麵上襲來的那若有若無風,還帶有幾分海水的腥味,都將這座城市原本厚重的氣氛帶的活躍了起來。
夜晚原本應該是靜謐的才對,但可惜對於卡斯帝的王都安茹而言,絕非如此,夜景的靜,永遠都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那一刻,每一日都是。
馬蹄聲打破了寂靜。
四匹黑馬並驅,拉著馬車,縱然馬車的聲音擾人清夢,有人不滿的探出頭去,看見馬車上烏黑的車轍上雕刻著的金雀花紋飾,又都默默的合上了窗戶。
金雀花是統治鄰國內維爾的博內特家族的家徽。
馬車最後停到了伯納宮門前,卡斯帝這麵一早便有人候在那裏,而且地位不低,是帝國的祭司,足以看出來人身份非同小可。
卡斯帝王國共有六位神官,為首的便是這位女子,伊莎貝拉·薇·梅斯特,她靈動的綠色眼睛透露著沉穩,銀色的長發盤的一絲不苟,穿著深藍色長裙,披風隨著夜風,飄舞在半空中,上下翻動,如同波紋一般。
伊莎貝拉就是一個迷。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曆,也沒人知道她的出身,此外,從外貌上看,根本判斷不出來她的年紀,二十,三十,甚至四十都有可能,在很多地方都有這樣的一種傳言——在卡斯帝立國之時,她便伴隨在卡斯帝的第一任皇帝身邊,卡斯帝的皇帝換了幾個姓氏,她卻如同支撐著神殿的拱梁一般,屹然不動,那雙修長纖美的手,輕易的左右著卡斯帝的政治棋盤。
考慮到她的精靈血統,這一猜測倒是空穴來風。
馬車才停穩,隻見梅斯特神官長略提起裙子,刷的一聲將那可笑的骨扇合上,從台階上走下,滿麵春風的來到了馬車前,音調輕快的說道:“陛下等候您多時了。”
車夫將門打開,隻見馬車裏坐著一個穿著蘋果綠正裝,大約十五六歲的少女,棕色的頭發盤了起來,但還留下了兩縷順著脖頸垂了下來,手裏還拿著白色的可笑宮扇,對梅斯特微微一笑,伸出手去,抬在半空,挑眉有幾分壞笑的看著梅斯特。
梅斯特回笑,輕輕搖了搖頭,將手伸了過去。
少女將手虛搭在梅斯特手上,另一隻手提起裙子,如同蝴蝶一般的從馬車上飛下,動作輕巧而迅速。
“幾天不見,”她說道,上下打量著梅斯特,“你就變漂亮了。”
梅斯特語調輕鬆的開著玩笑:“夜晚光線不好而已。”
“我在安妮家裏耽擱了一會兒,海邊那多雨的天氣看來並不歡迎我,”少女熱絡的跟梅斯特說起下午突然的那場暴雨,“都告訴舅舅如果時間晚了不需要等我了,”她話鋒一轉,“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她的聲音還有幾分稚嫩,不過語調轉折的時候,有幾分像棲息在樹枝上的夜鶯。
“希瑟公主,對於我們卡斯帝而言,您是貴客,款待客人的時候禮儀到些,這不是見外,而是我們份內的事情。”梅斯特笑著,台階不夠多,沒多時便來到了宮殿門前,梅斯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她沒有回答希瑟的問題。
希瑟側身讓梅斯特先行,領先她了半步。
高跟鞋的聲音敲擊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麵,宮殿空蕩蕩的,侍女無聲的跟在身後,回廊將兩人行走的聲音回蕩了一聲又一聲,而在這一路上,兩個人都默契的說著應酬話,無關痛癢,但優雅得體,符合他們教養。
侍女將手搭在了雕刻著繁瑣花紋的門柄,金色的門轟然中開。
吊頂水晶燈從天花板上一直垂到了地上,千百鏡子鑲在牆中,形成一種如同夢境的效果,豎琴與小提琴的聲音若有若無的從角落中傳來,曲調和緩,音色優美,但絕對不喧賓奪主,希瑟留心聽了聽,可能是小夜曲,但是還有點像協奏曲。
保險起見,她決定以後在切入正題的時候,不跟她舅舅談音樂,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她對這個世界上的音樂了解不多,自從穿越來後,所有的心思大多都放在了怎麼保住性命跟鞏固自己的勢力上了,又怎麼會有心思像這個世界上的貴族女孩似的,去學什麼音樂與繪畫這些東西。
“陛下,”梅斯特輕輕頷首,後退半步,握著扇子的手劃開弧線,擺到身側,另一隻手按在裙擺,象征意義上的“屈膝”行了一禮——實際上也就是彎了下腰對付過去了,“希瑟公主到了。”
她如若清風一笑,“如果沒有要事的話,我先告退了。”
沒等卡斯帝的國王首肯,這個神官長便自顧自的走了,如同一陣風,來得快,去的更快,區別在於,風從水上走過,留下漣漪,而她連那圈圈漣漪都欠奉。
希瑟看著梅斯特的背影搖了搖頭,微笑浮到臉上,再轉回來的時候,卻是一臉嚴肅,她提起裙子屈膝行禮——唯一的區別在於她用的是內維爾的禮節,雙手提裙,腿後退半步再交並屈膝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