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紅的驕陽,早自遠山處跌落下去,紅遍西邊的晚霞也早已散去,初夏的夜空中,滿天星鬥璀璨,卻無法與那輪明月爭輝。
這裏是江東句容縣境內威名遠播的白虎寨,如今正是趙氏當國的北宋年間,從太祖趙匡胤篡周自立算來,大宋已經換了六七個主人,到如今已經是宣和元年的五月中旬,(即公元一一一九年),當朝的天子乃是兄終弟及的神宗之子趙佶,也即是曆史上鼎鼎大名的徽宗時代。
要說起來,當今天子也算得上是很有些文治武功,朝野間聲望也是頗高,滿朝文武皆是海內升平的歌功頌德。當然,除了偶爾也會有一兩個不長眼的直臣多嘴麻纏。
當然,此時柴房中的被關押著的這兩個大小少年,更是沒感到這皇帝老兒的半點功德。畢竟任憑是誰,當被一群凶匪剝了衣物當做肉票,死死的綁這匪寨深處的柴房木柱上,聽著耳邊間或不絕的狼嚎獸嘶,再連續的喂了幾個時辰的夜蚊,在擔心自己的小命之餘,想來對這狗 日的世道也要罵幾聲娘。
那年齡稍大的少年姓周名原,字玉軒,乃是秣陵縣有名的富家子(即江寧縣,治所大致在今日淥口附近,與史載有所不同),向來被讚得清秀俊俏。
隻是此時的他睜著赤紅而空洞的雙眼,那臉上也是如爬滿了蚯蚓般的青筋爆起,臉上神色更是扭曲猙獰,那一張嘴雖也張得老大,卻是嘴角涎滴入絲的不言不語,可跟那清秀俊俏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在旁人看來,就分明是剛剛見了什麼極恐怖的景象,被嚇得僵定住一般。
可明明他的對麵,除了那個還在抽泣不止的小個少年外,分明是空無一物。
風吹鬆沙動,月夜狼梟嚎,林間的夜晚本就處處透著讓人心間發麻的神秘,再加上周原如此詭異的表情,不要說是其他人了,便是一向膽大的兩個寨中悍匪,都很是被駭了一跳。
這兩個山匪本是給肉票送飯食來的,乍然見了周原的這幅鬼模樣,還以為這柴房裏有什麼古怪,那壯實的一個隻指著周原跳腳,嘴裏含混不清的嗬嗬做聲,乃是個啞巴,想來是被周原的模樣嚇到,後麵跟來的那人腿腳不便,是個瘸子,卻比啞巴地位要高,也很有些見識,心裏一驚之下,警惕的揮手讓啞巴四下查看,自己卻是一個弓身跳縮到一邊警惕的將短刀摸出。
可一番收索後,除了屋外跟來的那隻土狗,柴房裏裏外外卻是空無一物,瘸子看周原還是那副模樣沒一點動彈,心裏卻是有些明白過來,正正反反的幾個巴掌抽了過去,罵罵咧咧的道:“幹,你娘!沒來由的消遣老子不成?做什麼鬼!”
隻是啪啪的幾聲脆響過後,瘸子將自己的手掌都抽得生痛,可那周原卻依舊是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沒半點反應。瘸子更是氣惱,正待再動手時,就聽得養放在外麵的土狗一聲狂吠,卻立刻如同被割斷喉嚨一般悶聲下去。
這瘸子神經一直緊繃著,反應也是極快,一邊拔出刀來,一邊對那還有些發愣的啞巴同夥怒喝道:“老幺!有人!”
刹那間,就見得一條粗壯的黑色身影從柴房門外閃電般的疾撲進來,手裏一把雪亮的短刀狠狠的朝那疤臉的喉嚨間刺紮過去。正是早間所見的那周原的同伴楊邦武,居然是來劫票了。
啞巴雖然反應稍慢,可也絕對是個狠人,見這人一刀就想要自己的命,也是發狠的嗬嗬怪叫著側身朝周原身邊的木柱盡力避讓,就算避讓不及被那人將刀紮在身上時,也能伺機將這黑衣漢子持刀的手製住,好與同夥一起將這人解決掉。
楊邦武軍伍多年,加之江湖奔波,打鬥經驗也是十足,哪裏會讓這疤臉的計策輕易得逞,隻一個錯身快步跟上,就欲揮刀將那啞巴幹掉。可那瘸子雖腿腳不便,人倒聰明得緊,瞅到空當,一個軍中標準的撲身上來,將楊邦武的腿腳抱住,登時讓楊邦武立身不穩,揮出的那刀也失了準頭,不但沒傷到那啞巴分毫,還直直的朝木柱上的周原臉上狠狠的順勢直刺過去,幾乎要將周原的腦袋都刺出個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