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1 / 2)

漸涼的清晨十分幹爽,又一通宵過去,他將車直接開去單位,在盥洗室掬了捧水洗臉,冰涼的液體觸到傷口,火辣辣的疼。他皺了一下眉,抬頭看鏡子,隻見左臉三道手指印,頸脖上幾條指甲刮痕,乍一看十分駭人。他關了水龍頭,慢條斯理地脫了背心,換了件襯衣,將扣完頸上最後一顆扣子,身後便傳來受了驚嚇的感歎聲:“你怎麼弄成這樣?誰幹的?”

季鄴南轉身,看見老鍾焦急的臉,還未說話,老鍾便看見洗漱台上的衣服,點點血跡暴露在外,他抓到手裏抖開來看,不免更加驚恐:“到底怎麼弄的,你跟人打架了?這麼多血,你把人打死了?”

他淡定回應:“死不了。”

老鍾感到天旋地轉:“真跟人打架了?我的天,你多大了,還是當人家領導的,怎麼能用暴力解決問題?這人誰啊,有必要打成這樣?”

他已往辦公室走了,打開茶葉罐泡茶,說:“吳尚德這幾年不老實,他表兄手裏的證券公司是一空殼子,專門用來幫他洗錢,這事兒不少人知道,你找幾個封過口的知情人,多給他們點兒,叫人出庭做個證。”

老鍾還沒從他打架的事兒中回過神來,立馬又驚訝不已:“你要打官司?和吳尚德?為什麼?”

他腦子轉得快,不用季鄴南多說什麼,立馬反應過來:“你和吳尚德兒子吳老二打架了?”

見季鄴南沒回應,老鍾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可他怎麼也想不通到底是什麼深仇大恨弄得他非要告發吳尚德。見他神情淡淡的,似不想多談的意思,老鍾便也不多說了,反正吳尚德沒少幹缺心眼兒的事,揭發他就當為民除害了,他看了一眼他臉上的傷,在晨曦下格外惹眼,連下巴都有一道長長的刮痕,一直鑽進緊扣的襯衣領子裏。

他不忍再看下去,便轉了頭看著窗沿上的藤蔓。這少爺小時候調皮搗蛋,上房揭瓦的事兒沒少幹,從沒受過這麼多傷,他想著想著便愈發覺得這傷勢可疑,男人幹架哪個不是鼻青臉腫,哪有這種傷法。

接著恍然大悟,驚訝得瞳孔放大:“你這傷是女人打的?”

季鄴南喝了口茶,揚眉看他一眼。老鍾訕訕地,搓著手默默退到一邊,倒顯得他小題大做了。到底哪個女人敢這樣對他動手,還是往臉上打?隻需兩秒,悟性頗高的老鍾便立馬明白過來,除了那丫頭,還有誰能再動他一下之後接二連三動那麼多下,看不出來啊,小丫頭下手還挺重。

既是為這受傷,再待下去叫下屬看見了可不太好,於是收了文件攆他走:“你先回去,我弄點兒藥送過去,等傷好了再來單位,這樣子叫別人看見影響不好。”

他本來就沒多少心思做事,安排完工作,便依言回了家。老鍾麵上說他出差了,短則一星期長則一個月,反正短期是不會出現了,於是季鄴南因著這傷,也難得休息了幾天,老太太那自是不敢去,他便天天去溫渺家。

溫渺家住在老式居民樓,上樓前要經過一冗長的通道,他走在幽暗的通道裏,聽見皮鞋磕地的聲音,一步接一步,沉穩有力,空間狹小安靜,隱約間似能聽見回音,偶有人從樓裏出來,和他擦肩而過,他會產生走入另一個世界的錯覺。陽光透過鐵窗鑽進來,在盡頭處形成一豎道,能清晰看到塵土滾滾,他經過那道陽光上了樓,在敲響那扇綠皮鐵門之前站了很久。

記憶在那一刻跳回到幾年前,當時季淵已過世半年,他待在那座小城也獨自生活了半年,即便換了環境生活,他也並未從喪父之痛中解脫出來。季淵一生清明,工作上雷厲風行,生活中和藹可親,在季鄴南記憶中,他極少發過脾氣,加之其是幼子,多少有點兒偏愛,雖疼愛有加,卻從不溺愛。因此他的優點幾乎都言傳身教給了這個小兒子,比如他辦事的果敢決斷,對工作的兢兢業業,以及品行的清廉正直。倘若季淵是因病而死,季鄴南也不至於此,半年不夠再來半年,總有淡化傷痛的一天,可他偏偏死因蹊蹺,上午還在喝水曬太陽,傍晚卻突然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