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鄴岷已開口:“西二環那塊地,我擬建一商務區,附近居民樓我也買了,搬遷費已談妥,所有戶主簽字同意,等人全搬走,弄一露天ktv也不會擾民,你怎麼看?”
他那意思是,那地兒是從開發商手裏合法買來,你說改建不適宜居民,我就出錢再給他們蓋一棟,搬走不就得了,這下總不能再找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我,就差你這兒簽字了,趕緊的簽吧。怎料季鄴南一顆心都在他那秘書身上,等想起來時,那秘書還笑盈盈看著他,滿眼都是戲。
他將手中的紙隨手擱在吧台,說:“還沒蓋章就讓人先撤,膽兒倒不小。”
季鄴岷問:“什麼時候有空,我找你蓋章去?”
季鄴南慢條斯理地說:“說不準,我太忙。”
接著換了杯酒,順著原路找溫渺去,怒火卻已在心底騰升,季鄴岷那秘書,是郝東升早年一直想撮合與他的吳姍姍,他這兒還沒點頭,郝東升竟擅自做主把人安排出去,這和他原來的計劃有差池,正想著好好說他一頓,抬眼卻見有人已跳開舞,音樂舒緩,燈光低迷,豔紅的長裙飄來飄去,他皺了皺眉,放下酒杯,擒了胳膊,一路將人拽到窗邊。
溫渺還不忘回頭道別:“再見,謝謝你教我跳舞。”
那人也是一帥哥,溫潤儒雅,笑起來還有倆梨渦,一路目送她離開。
她喝了點兒果酒,迷瞪得不算厲害,還能看清腳下的路,卻踉蹌不已,像踩了高蹺,剛進電梯便搖搖欲墜。季鄴南反手一攬,將人抱在懷,從近兩百米的高空徐徐下降,大概因為突然失重,溫渺的世界天旋地轉,癱軟成一灘泥,貼著季鄴南,嘴裏嘰咕嘰咕,開始念:“粉紅牆上畫鳳凰,鳳凰畫在粉紅牆,紅鳳凰、粉鳳凰,紅粉鳳凰花鳳凰。”
他撫她的臉,眉眼帶笑,分開這幾年,他錯過太多,剛得知她醉酒會念繞口令那會兒,他還做了個夢,夢中的姑娘醉眼朦朧,纏著他鬧著要傳授繞口令,學不會還不給飯吃,醒來後卻一片虛無,他也無奈,竟被同化到這程度,連不切實際的臆想都頗具溫渺的風格。
於是撈著後腰,滾燙的手緊貼她光滑的背,說:“口齒清楚,一字兒不錯,你真醉還假醉?”
她仍在哇啦哇啦念著,猛一抬頭,眼裏閃著熠熠的光:“當然是真醉了,誰假醉還念一段兒繞口令,太丟臉了!”
他笑,胸腔都在震動:“你還知道丟臉?”
她卻忽然靠著他的胸,耳朵緊緊貼上去:“別吵……”五秒鍾後抬頭,道,“季鄴南,你的心怎麼跳這麼快?”
他本來不覺得,這一說才發現渾身緊繃,太陽穴乃至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像漲滿的泡泡,下一秒即將爆裂,卻遲遲不到下一秒,他捧了她的臉,看著她的眼:“還有更快的。”
於是低頭,吻下去。
直達電梯下到二十三層,四壁嵌了木雕和鏡子,溫渺睜著眼,看四麵八方的倒影和季鄴南的眉眼,忽然又開始天旋地轉,直到叮咚一聲,電梯到站,門打開,迎賓小姐帶著客人張著
嘴,像集體塞了顆雞蛋,她清醒大半,走出電梯,頭也不抬。
季鄴南捉過她的手,將人扳到懷中,手指蹭著嘴角溢出的口紅,說:“沒擦幹淨,你跑什麼。”
她抬腿踢他,被靈巧避開,沒踢上。他笑意盎然,揉了她的發,蹲身替她綁鞋帶,絲帶繞過腳脖,他的指尖像變戲法,已纏繞出一朵花。他肩膀寬厚,從這角度看去,眉眼清朗如從前,多的是成熟睿智,少的是冷漠倔強,漆黑的短發中央夾雜一絲銀亮,許是燈光晃了眼。
溫渺定睛一看:“季鄴南。”
“嗯?”
“你長白頭發了。”
“……也該老了。”
“切,這才幾年,我怎麼就沒白頭發?”
“你還小,別擔心。”他抬頭,“總會有的,我等著你。”
“……”
她看著他的臉,那種生不由己的感覺又來了,溫渺很煩,甚至以為這是種病,這輩子但凡碰上季鄴南,就心花怒放不能治愈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