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德華坐在高高的窗台邊上,望著窗外。這裏雖然是關押犯罪的貴族的黑塔,到處都是黑黢黢的,但是並不肮髒,窗戶擦的很幹淨,他能清楚的看到黑塔下專門用來行刑的聖安東尼廣場上的情況。

有人正在收拾行刑台。白色大理石做的行刑台已經被人衝刷幹幹淨淨,工人們正在行刑台上不緊不慢的用木板和木條拚製絞刑架。絞刑架在一天之內就能被拚好,而第二天,它將會迎來一位國王親自審判定下罪行的犯人,那人將罩著黑色的頭套,被吊死在民眾的麵前。

絞刑架還沒有拚好,但是行刑台的周圍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民眾。廣場上熱鬧的就像集市,大家聚在一起,一邊興致勃勃的聊著上一次公開死刑的場景,一邊時不時的看向佇立在廣場旁的黑塔,期望能夠從黑塔的窗戶裏看到即將被吊死在這裏的前任王儲愛德華。

在卡斯伯特帝國,死刑並不常見,公開死刑就更少了,最近一次公開死刑還是發生在好幾年以前,那時被吊死在聖安東尼廣場上的是一個窮凶極惡的變態殺人狂,他在全國流竄作案,用極為殘忍的方式殘殺了幾十個獸人,還□□了幾十個亞獸人,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而這一次,將要被吊死的人是他。愛德華顫抖的呼吸著,眨了眨酸澀的眼睛,腦子裏再一次浮現出幾天以前傳令官向他宣讀的國王的最終審判:

“阿布洛斯的愛德華,關於對於你的叛國罪的指控,國王和法院判決指控成立,應被處以死刑,你將於十一月三日在聖安東尼廣場行刑。”

阿布洛斯正是愛德華名義上的母親王後娘家的姓氏。愛德華已經被剝奪了王儲之位,後來又因為發起了叛國戰爭的王後的緣故,失去了所有的爵位和頭銜,到最後,甚至失去了他的姓氏,他不被允許再姓王室的姓氏蘭開斯特,而沒有姓氏的他,隻能被稱作阿布洛斯的愛德華。

他把臉小心的貼在冰涼的玻璃上,呼出的氣體氤氳了玻璃,白色的行刑台在這一團霧氣中散發著朦朧的神聖的白光,仿佛那裏不是絞死犯人的場所,而是接受奧爾貢拉聖訓的祭壇。

就是明天了。他將額頭靠在冰涼的玻璃上,攥成拳頭的雙手抵在唇上。求您給我勇氣,萬能的奧爾貢拉,您卑微的仆人乞求您給予直麵死亡的勇氣,並將他卑微的靈魂接進您榮耀的花園。他這樣想著,從窗台上跳下,匆匆的來到房間一角的祭壇前跪下,一隻手扶著祭壇,一隻手按在胸口,望著祭壇上象征奧爾貢拉的金環龍,嘴唇微微蠕動,快速的默背著《聖訓》。

他不是視死如歸的英雄,麵對死亡毫無畏懼,他隻是個普通人,會緊張,會恐懼,會害怕,會留戀生命,會畏懼死後未知的世界。而在無可避免的死亡麵前,他隻希望自己的罪孽能夠得以寬恕,靈魂能夠得到救贖,這樣死後就能夠進入奧爾貢拉的國度,而不會落入地獄遭受永世的痛苦。

牢房的大再一次被打開。愛德華回頭一看,隻見一個高大的獸人走進牢房。他呼吸一滯,頓了一下,才站了起來,上前兩步向這位獸人深深的行禮,姿態優雅,標準的堪稱典範:“王子殿下。”

威廉後退了一步,側身避開了這個禮,又緊接著也鞠躬行禮道:“哥哥。”

跟在現任王儲身後的近侍看到這景象,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最後還是沉默的地下了頭。威廉王子一直很尊重這位與他既不同母也不同父的亞獸人兄長,之前有獄卒對愛德華不敬,被威廉發現後,全都被扔到了最前線去當炮灰了。因此,雖然見到了這副不和禮數的場景,近侍還是沉知趣的保持了沉默。

“你們先出去吧。”威廉沉聲下令道,“我想和我的哥哥單獨說會兒話。”

牢房裏的人頓時退的一幹二淨,隻剩下愛德華和威廉。

愛德華抬起頭,望著越來越有威嚴的獸人,露出一個微微放鬆的微笑:“我沒想到你會來見我最後一麵……”

“我不會讓你死在這兒的。”威廉打斷他的話,上前一步,握住愛德華的肩頭,聲音輕微而堅定的說,“我會帶你離開。”

“……你在說什麼?”愛德華微微瞪大了眼睛,突然有些反應不過來。

威廉摟著他的肩膀,將他帶進牢房內遠離大門的角落裏,快速的小聲說道:“我已經安排好了。今天傍晚做晚課的時候,照慣例會有一位神父過來為你主持一次懺悔祈禱,那個神父還有帶領神父進入黑塔的獄卒都是我的人。到時候你和那位神父換一下衣服,他的衣服上噴了藥水,可以遮住你的氣味,接著獄卒會帶著你離開黑塔。等離開了黑塔,你就回城東的聖萊曼大教堂,直接去教堂修士居住區的大食堂儲物室後門,我的人就在那裏等著你,你到了直接跟著他們上船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