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可一而不可再(1 / 2)

黃花梨製的方幾,表麵光滑如鏡,弧形的四足之上雕刻著繁複的紋飾。

方幾兩側坐著一男一女。

男子鼻直口方眉目俊朗,玄衣廣袖,以手撐額,帶著三分慵懶。

女子長眉入鬢雙眸低垂,白衣似雪,端然而坐,似乎想著心事。

真是一對兒璧人。

假如他們中間的方幾之上沒有那把匕首的話。

匕首尚在鞘中,連上把手也不過一尺長短。

角落裏的黃銅小香爐燃著一枝細細的線香,嫋嫋地散發出若有若無的味道,忽然無風而熄,連最後一絲縹緲也黯然淡去。

玄衣男子也失去了耐性,坐直了身子,微微皺了皺眉頭,冷聲道:“你這麼磨蹭又有什麼意思?!反正都死了一次了,要死就痛快點兒!這把匕首削鐵如泥,保證讓你去的痛快,不會像先頭上吊似的,死都死了,還能緩過氣兒來!”

白衣女子撫了撫頸上的紅痕,心裏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到底算什麼事兒嘛!穿就穿吧,從前的世界倒也沒有什麼讓她特別眷戀的地方,可是,能不能穿得利索點兒?

穿到死人身上可以理解,畢竟活人自己還有魂魄,要直接奪舍也實在不容易。可是,能不能不要立刻就麵對還得再死一次的局麵啊?

給人在麵前擺著把刀子逼著再死一次已經夠麻煩了,能不能讓我好好說話?現在這個身體因為上吊喉嚨被勒得腫脹不堪,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好不好?

說不出話來讓我怎麼弄清情況?怎麼擺脫再死一次?!

玄衣男子不耐煩地敲了敲桌麵,將匕首又向女子推了推,道:“你院子裏的人都已經解決掉了,回頭對外隻說你是氣血兩虛鬱鬱而終,不會影響你的名節的。”

解決二字在他口中似乎非常的淡然。

林慧心中一動,看來原主兒的事情與名節相關。

總這麼相對無言也不是辦法,林慧伸手將匕首拿了過來。

不管怎麼說,攻擊性武器還是在自己手裏比較好。

玄衣男子絲毫沒有感到威脅,反而露出滿意放鬆的表情,大概認為林慧這個舉動表示接受了自己的提議,站起身來道:“我明天早上安排人過來收拾。”

所謂收拾,大概就是收屍吧。

看著施施然走掉的男子,林慧覺得這個匕首最合適的位置就是插在那人的背上。

院子裏靜悄悄的,目中所見並沒有什麼人走動。

林慧沒精神去考慮那些被“解決”掉的人的情形,活動了一下腿腳走進了內室。

屋子是典型的閨房,頗有幾分淩亂,地上歪著一張高凳,凳上丟著一條長長的白綾。

紫檀木的四柱床,刻著喜上眉梢的花紋,簡直是對原主兒命運的諷刺。

林慧坐在床上,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現狀。

爹死娘嫁人,這就是林慧從前生活的寫照。父親去世得早,幾乎沒留下什麼痕跡,母親遠嫁也沒什麼聯係,林慧從小跟著祖母長大。

經曆了雙親離去的打擊,加上祖母居住在人煙稀少的山間,幼小的林慧連續幾年都不開口說話,陷入了自閉的狀態,每天大多數時間不是在看書就是在畫畫。

她的畫抽象迷離,沒有具體的內容,但看得久了,卻能讓人陷入莫名的情緒之中。

祖母並沒有帶她四處求醫,而是每天堅持不懈地在她身上變著法子的下針。

祖母這個人很特別。

祖母話不多,雙目有神采,讓人在她麵前有無所循形之感。最讓林慧佩服的是,祖母行動之間舒緩有致,看起來絕不急促,仿佛慢悠悠的,偏生無論什麼事情,都是轉眼便極妥帖了。

八歲那一年,林慧終於好轉,和正常的孩童沒有不同,看起來反而更加沉穩。

十二歲那一年,林慧得知,祖母原來是九玄針的第六代傳人。

之後,她自己成為了第七代。

得益於多年的自閉內省,林慧發現使用九玄針所必須修煉的元氣引導之術,對自己來說十分簡單輕易,很快就達到了小成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