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是誰,尚未知情,呂麟一聲也不敢出,仍然悄悄地向前走去。
他行動之間,一點聲息也沒有,不一會,又向前走了六七丈。
隻聽得一個人的聲音,忽然道:“唉!我說咱們還是遠遠地逃到海外,了此殘生的好,偏偏你一定想要報仇,如今在這為大雪所困,若是下上半個月,你我餓也餓死了!”
講那話的,乃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那聲音,呂麟聽來,覺得甚熟,但是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是什麼人來,正在躊躇間,隻聽得一個男人啞聲道:“大姐,那六指賊如今縱橫武林,何等威風,我們無論避向何處,隻怕他總是不肯放過我們,當年,我們六人一起發現八龍天音,如今,隻有我們兩人還知道克製八龍天音的唯一辦法,他焉肯放過我們。”
那女子道:“錯是不錯,但我們來時,已聽得那六指賊居然已經認回了他的兒子,而那張火弦弓,也在他兒子手中!”
那男的“嘿嘿”冷笑道:“在他兒子手中奪火弦弓,是輕而易舉之事,隻要尋到了火羽箭,將六指賊遙遙射死,我們兩人,便可縱橫天下了,雖然吃些苦,也還是值得的!”
呂麟聽到此處,心中一麵吃驚,一麵已然想起那兩個是什麼人來,那正是當他到峨嵋來的時侯,半途上所遇到的醜無鹽陳桂桂,和醜金剛王原兩個人。
呂麟此際,已然知道六指琴魔,原是他們的一夥,乃是醜靈官黃冬,因此聽了他們兩人的對答,心中不禁大喜。
因為當年,他們既然是一齊發現八龍天音的人,當然也可以知道那八龍天音,是在哪一個山峰上所發現的,自己隻要悄悄地跟著他們,豈不是可以避免漫無目的地尋找?
他一麵想,一麵又悄悄地向前,走了過去,轉了一個彎,隻見眼前略有光亮,也是一個山洞目,就著光亮,可以看到一個獨腿漢子和一個胖大醜婦,正坐在洞口,在向外張望。
呂麟將身子緊緊地貼著石壁而立,他行動之間,無聲無息,那兩人也不知山洞之中,已經多了一人。隻聽得陳桂桂道:“你說得固然不錯,但我們當年,百般尋找,終於未曾發現那火羽箭,此番再去,或者也是徒勞,那又當如何?”
王原歎道:“若我們仍是徒勞,算是六指賊命大,有何話可說?”
講到此處,頓了一頓,又道:“照那石上留字看來,當年,那七枝火羽箭,確已然一齊射到那個山峰之上,或是已經深沒石中,也未可定,我們費上三年五載光陰,總可以有所發現!”
陳桂桂擊掌道:“對“即使不能發現七枝,有上一兩枝,也是好的!”
兩人又講了一會,便都睡了下來。
呂麟心知大雪不止,已然兩人,絕不會離去,因此便悄悄後退,來到了山洞的轉角處,也睡了下來,不一會,便也沉沉睡著。
一覺睡醒,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隻覺靜得出奇。
呂麟連忙一翻身,躍了起來,向前看時,隻見風雪已停,山洞口上,卻已無陳桂桂和王原兩人,呂麟心中,不禁暗叫稽糕,身形瓢動,來到了洞口一看,隻見那個山洞口子外的山麵勢,甚是平坦,風雪雖止,積雪卻厚達尺許。
在雪地上,有著不少腳印。呂麟心中一喜,暗忖兩人必是離去不久,循著足印,一定可以找到他們的,便向前一直跟了下去,不一會,已然下了那個山峰,腳印仍然還在,可是,呂麟看了,卻不禁一呆。
在山峰上,腳印隻有兩種。
一個是又大又闊的足印,那正是醜無鹽陳桂桂所留下的。另一個,則是獨腳,還配上一個一個的小圓洞,當然是拐杖留下的,也就是說,是醜金剛王原所留的足印。
可是,一下了山峰之後,沒有多久,卻多出了一個人的腳印。
那個人的腳印,恢到了極點,若不是呂麟專心辨別王原和陳桂桂兩人的去向,留心觀看的話,也根本不會發現。
那個人的腳印不但淡,而且,相隔幾達兩丈,方始出現一次,可見那人的輕功,實是極佳,遠在陳桂桂和王原兩人之上。
呂麟怔了一怔,心中暗道好哇,原來跟蹤陳桂桂和王原兩人的,不止是自己一個人!那人不知道是誰?自己的行藏,不知有否被他發現?
呂麟加倍小心,向前麵疾掠而出,不一會,已然可以聽到前麵陳桂桂和王原兩人講話的聲音。呂麟心中,對於這兩人,根本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可是對於另一個人,卻不免有所忌憚。
因此,他一聽到兩人的語聲,便立即停了下來,隻聽得兩人的聲音,反倒越來越近,呂麟忙將身隱在一塊大石之後,隻見兩人,馳到了近前停住,麵上現出了驚惑之色。
陳桂桂嘶著喉嚨,叫道:“什麼人鬼鬼祟祟,跟在咱們的後麵?”
呂麟一聽,心中暗忖自己所料,果然不差,當真另有人跟上了他們。
因為自己離得他們甚遠,以他們的武功而論,絕不可能發現。
如今他們在責問的,一定是那另一個人。
隻聽得醜金剛王原道:“大姐,在這種地方,哪會有人跟蹤我們,不要庸人自擾了!”醜無鹽陳桂桂“哼”地一聲,道:“武林中事,誰料得定?我們一下山峰,我便老覺得像有人跟著我w”
王原道:“那我們屢次立即回頭,為何總是看不到有人?”
陳桂佳肥頭略側,像是也想不出話來回答,隻得道:“咱們再向前走走看。”一麵說,一麵便轉過身子,向前馳去。
呂麟雖然看著他們走遠了,但是卻還不敢現身,他當然不是怕被兩人發現,而且想要看一看,那另一個,究竟是什麼人?
可是,等了好久,卻又一點動靜也沒有。呂麟又怕時間隔得太久,失去了陳桂桂和王原兩人的蹤跡的話,自己在唐古刺山之中,又不知要蹉跎多少歲月,因此隻得跟了上去。
這一天,直跟到傍晚時分,才遠遠地望見陳桂桂和王原兩人,在一個山峰麵前,停了下來。呂麟一路上在不斷留心那另一個人的足印,隻見那人的足印,越來越淡,相隔得也越來越遠。
可知那人,也已然知道陳桂桂和王原兩人,覺察到有人跟蹤,因此行動也分外小心。呂麟抬頭看那個山峰時,心中不禁大是激動。
原來那個山峰,並不太高。
在呂麟以前所攀登過的山峰說來,簡直連一半高下也不到。
但是,在那個山峰的對麵,相隔約三四裏處,另有一個,高下差不許多的山峰,與之遙遙相對。那兩個山峰,形勢也不十分險峻,雖然雙峰相對,但如果呂麟自己尋找的話,可能根本不放在心上,就此忽略了過去。
隻見陳桂桂和王原兩人,在山峰之下,略停了一停,便向上攀登了上去,片刻之間,便已然見他們來到了半山腰上。
而就在此際,呂麟隻見一條人影,由山腳之下,向上激射而出。
那條人影身法快絕無倫,一幌眼間,便已然隱入一塊大石之後。
也在大石後麵,並沒有隱藏了多久,便又向上掠出,可是掠出隻不過三五丈,又已將身子隱起。呂麟一則,和那山峰相隔遠甚遠,二則,那人的身法,也著實快得可以,雖然他一連出現兩次,但是那究竟是什麼人,卻未曾看得清。
呂麟見那人終於已經現身,也就不忙於登山,隻見那人掠到了半山腰時,身小如豆,但是還縱躍如飛,竟由山側,越過了陳桂桂和王原兩人,先到了那個山峰的頂上!呂麟這才向前掠去,也向那山峰攀去,不一會工夫,他也上了山頂,隱在石後,探頭看去,隻見那人,又已不見了蹤影。
隻有陳桂桂和王原兩人,站在山峰之上,略喘了一口氣,王原道:“大姐,就是這個山峰,當年我們合力鏟去字跡的刀痕還在,細心地找上一找吧,是稱霸武林,還是死在六指賊之手,就看我們能不能找到那七枝火羽箭了!”
陳桂桂在那兩畝來大小的山頂之上,來回踱了一遭,突然“咦”地一聲,叫道:“不對啊,像是又有什麼人,到過這裏似的!”
王原麵上神色,為之一變,道:“何以見得?”陳桂桂向一枝斷樹一指,道:“這一株大樹,我記得本來是好端端的,如今為何斷了?”
呂麟在一旁聽了,也不禁暗中佩服,心想別看陳桂桂生得蠢豬也似,心地卻細。他們當年在這發現八龍天音,距今至少也有二十年了,但是她對山峰上的景物,卻還記得。
看王原時,隻見他麵色茫然,顯是他心中已然完全不記得,那株大樹原來的情形了,便道:“或許是被雷火打折了,也說不定。”
陳桂桂道:“若是雷殛,為何不見焦痕?我看,不知多少年來,六指賊怕也來找過火羽箭?”王原道:“那怕什麼,他反正未曾發現。”
兩人講了一會,王原便折下了一大疊樹枝在手,權充掃帚,將山峰之上的積雪,盡皆掃去。
此際,呂麟對他們兩人,仍然是毫不在意,他隻奇怪,那另一個人,上了山峰之後,如今是藏身在什麼地方。
隻見王原掃著積雪,漸漸地已走到了自己的附近,呂麟心想,反正自己已然來到了這個山峰上,目的已達,就算現身,也已不怕。
雖然,在那個人尚未現身之前,自己先露出了行藏,不免吃虧。
但是,隻等製服了陳桂桂和王原兩人,再去尋找那人,這個山峰,能有多大,還怕找不到麼?主意打定,五指如鉤,已然蓄定了勢子,一等到王原揮著樹枝,掃到了他隱身處的附近時,陡地一聲大喝,手探處,已然將樹枝握住。
緊接著,他猛地手臂一縮,向懷中一帶,醜金剛王原,隻聽得耳際響起了霹靂也似的一聲大喝,連發生了什麼事情,都未曾弄清楚,一股大力牽來,一個踉蹌,已然向前跌出。
呂麟也不以金剛神指傷他,隻是左臂一圈,使了一招擒拿法中的“推雲拿月”,早已牢牢地扣住了王原的脈門。
呂麟連使兩招,疾逾閃電,王原覺出脈門一麻,已受人製,才來得及“啊”地一聲,叫了出來,那一旁陳桂桂怪叫一聲,道:“果然有人?”“嗤嗤”兩聲,兩枚毒蒺藜,向呂麟激射而至。
呂麟左手指處,一式“雙峰插雲”,颼颼兩股指風到處,兩枚毒蒺藜,立時被擊蕩向一邊,落下了山峰。呂麟身形一幌,帶著王原,向外掠出了丈許,直向陳桂桂迎了上去。
陳桂桂氣得臉色紫漲,怪叫連聲,雙掌如山,壓了過來。
呂麟卻並不還掌,又帶著王原,向外一側身,避了開去,叱道:“醜無鹽,你不是我的敵手,若再不識趣時,莫怪我心狠!”
陳桂桂“呸”地一聲,罵道:“小賊,你隻不過偷襲得手,逞什麼能?”
呂麟一聲長笑,左手中指,使一式“一柱擎天”,向地上一塊石頭點去。
這一指,他存心立威,足運了八成功力,指風破空,竟帶起了轟轟發發,雄渾已極之聲,電光石火之間,隻聽得“叭”地一聲巨響,那塊石頭,已然裂成了四五塊,向外激射而出!
呂麟抬頭來,隻見陳桂桂麵上變色。便道:“醜無鹽,你道如何?”
醜無鹽陳桂桂呆了半晌,無話可答。
呂麟手一鬆,將王原推出了丈許,道:“我並不是有意與你們兩人為難,但六指琴魔,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六指琴魔不死,我寢食難安,既然你們一樣恨他,我們三人,何不合作?”
陳桂桂冷冷地道:“合作什麼?”
呂麟一笑,道:“大家合力,尋到火羽箭,再合力去奪火弦弓!”
陳桂桂和王原兩人一聽,麵色不由得大變丁他們一直以為這個秘密,隻有他們和六指琴魔才知道,卻萬萬料不到呂麟也會知悉。
他們呆了一呆,道:“你……怎麼知道的?”
呂麟正色道:“如今且莫提它,跟你們來此的,不止是我一人哩!”講到此處,便自朗聲道:“朋友,你也可以現身了,咱們既然同仇敵愾,不妨一起行事,也可以合眾人之力,以求速成!”
可是呂麟連說了幾遍,卻是並沒有人回答。呂麟心中不禁有氣,“哼”地一聲,道:“朋友,我親眠見你上山來的,不知你還想如何?若被我逼了出來,豈不是大家不好看?”
需知那個山峰,總共才不過兩三畝大小,想要隱藏著不被人發現,幾乎是沒有可能的奇事。是以呂麟才如此說法。
可是呂麟講完之後好一會,仍是未聞有人回答的聲音。
此際,陳桂桂和王原兩人,麵上已然露出了不相信的神色來。
呂麟的心中,也不禁大是有氣,“哼”地一聲,身形疾展,片刻之間,便已繞著那個山峰,疾轉了一個圈兒。
可是說也奇怪,他剛才分明曾見到人上山來的,此際,他搜尋了一遍,卻是連人影兒也不見!目麟呆了一呆,道:“兩位,我親見一個黑衣人上了山來,他不現身,也不打緊,我們自己找吧!”
陳桂桂和王原兩人,對望了一眼,他們俱都知道,自已打不過呂麟。但是,他們卻又都不願意那火羽箭落在呂麟的手中。
因此,便冷冷地道:“呂小俠,我們在多年之前,已然滿山頭尋過,並無結果,如今隻不過是來碰碰運氣而已,你一人找吧!”
呂麟聽了,心中不禁大怒,可是他究竟不是隨使出手傷人的人,隻不過“哼”地一聲說道:“你們既不願動手,也由得你們?”
說著,略停了一停,便仔細尋找起來。不一會,便已天黑。
陳桂桂和王原兩人,在山頂的一麵,生起了火堆,烤吃野味,呂麟自己也生著了火堆,呆呆地站在火堆之旁,望著對麵的那個山峰,根據六指琴魔所言,想象著當年的情形。
那七枝火羽箭,既然是從對麵山峰上射來,而且,射到這裏,勁力不減,居然還可以傷了彈奏八龍天音之人,可見其勁之強。
那麼,那七枝火羽箭,會不會落到了山峰之後呢?
這個可能,顯然不大,因為若是如此,除非是火羽箭在那個彈奏八龍天音的人身上,穿身而過,而若是如此的話,那也也必定傷重之極,再難與敵人相搏,而致同歸於盡。
當時那兩個人,在臨死之前,既然還能夠留下他們當時所發生的情形的經過,可知他們也必然有一段長時間,神智十分清醒。
而那七枝火羽箭,也一定是在那個時候,被他們妥善地藏了起來。
藏在什麼地方呢?他們既然未曾離開這裏,死在這個山峰上,當然也在這裏了。然而在一個兩三畝大小的山峰之上,多次被人尋找,居然未曾發現,這又是難以解釋的事情。
呂麟一個人,正在呆呆地思索之際,突然間,隻聽得背後,傳來了極是輕微的“嗤”地一聲。呂麟正在發呆,絕想不到在這樣的時侯,會有人來向自己偷襲,因此,等到聽出那一下暗器嘶空之聲的時候,那枚暗器,已然離他極近。
呂麟連忙一個側身,避了開去時,緊接著,又是“嗤”地一聲響。
那一聲響,來得更是突兀,呂麟避開了第一下,倉惶之間,連腳步都未站穩,那第二下卻再也避不過去,隻覺得左肩一麻,已然被那暗器射中。
從被暗器射中的感覺來看,那暗器像是一枚極細的細針。
而且一被射中,傷處並不覺得疼痛,隻覺得一陣發麻,分明是那暗器之上,喂有劇毒,是以才會有這樣的情形。
呂麟的心中,不由得勃然一怒,一個轉身,向著陳桂桂和王原兩人喝道:“好賊子,我不害你,你們倒來害我了!”
一麵運本身真氣,將毒氣逼住,一麵一個箭步,躍到了兩人的身邊。
他本來準備出手,給兩人一些苦頭吃,好令得他們,不要再暗算於人。
可是當他一來到陳桂桂和王原兩人的身邊時,不由得陡然呆了一呆!隻見火堆的火光照映處,兩人的麵上,各自帶著一個詭異絕倫,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麵色鐵青,七竅帶血,分明已然死去。
本來,呂麟還當發暗器偷襲自己的,乃是王原陳桂桂兩人。
如今他一見兩人,已然死去,才知道自己所料,完全錯誤。
那發暗器的,並不是他們兩人,而是那隱藏著不露麵的敵人。
看他們兩人的情形,乃是毒發而死,自己肩上,也已然越來越麻,可不要等毒發,救治不及!他一想及此,心中不禁怵然而驚,連忙取出雪魂珠來,在傷處滾了幾遍,隻覺觸體清涼,片刻之間,麻癢之感,已然盡去,提起雪魂珠來一看,隻見雪魂珠上,有一縷黑絲,瞬即消滅不見。呂麟冷笑一聲,道:“朋友,你發的好暗器啊!何不現身一見?”
這時候,已然深夜,山中靜到了極點,簡直一點聲音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