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潞一覺睡到自然醒, 把前幾天缺的覺都補了回來。

醒來後她又在床上賴了一會兒,直到聽到客廳裏傳來響動, 她才翻身爬了起來, 換了身衣服,推開了門。

客廳裏, 司徒燕安雙手捧著腦袋,頹廢地坐在沙發上。旁邊茶幾上的煙灰缸裏丟了好幾個煙頭, 有兩個還未燃盡,冒出絲絲縷縷的白煙, 一看就是在外受了挫。

這個結果早在薑潞的預料中, 她一點都不意外。她隻是有些同情司徒燕安, 他們都是缺愛的人, 不過他們的選擇不同。她從小到大輾轉於兩個家庭之間, 被父母推來推去,早就清醒地意識到,她不過是他們的負累,沒人想要她。所以她才想多掙點錢, 給自己買個房子, 再不用去別人家看他們的臉色了。

而司徒燕安則選擇了欺騙自己, 活在司徒老爺子製造的假象中。不過對於司徒老爺子來說, 這也未必是假象,也許他也自認為給了司徒燕安很好的生活, 就像她那對離婚後就視她為累贅的父母一樣。他們都覺得自己對她的付出更多, 她應該知足感恩了。

薑潞坐過去, 奪走了司徒燕安手裏的煙,按在煙灰缸裏:“咱們出去走走。”

司徒燕安抬起血紅的眼睛,看著她淡定的神情,問道:“你知道了?”

薑潞沒回答,隻是安慰地拍了拍他:“走吧,我早飯、午飯都沒吃,快餓死了。”

司徒燕安沒接這話,隻是執著地問道:“你就不想問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薑潞定定地跟他對視了兩秒,循著他的話說:“發生了什麼事情?”

司徒燕安兩手撐著下顎,苦笑道:“早上一進公司我就將你做的app模板和策劃案交了上去,下午就出了結果,毫不意外,是司徒飛揚的策劃獲得了公司的批準。但我後來看過了他的策劃,跟你的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那app模板更是一模一樣。薑潞,抱歉,是我沒用,浪費了你的心血,辜負了你的期望!”

薑潞知道他會失敗,但沒想到還有這麼個內幕。這些人也太明目張膽了,難怪司徒燕安這麼難受,她沒遇到過這種狀況,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隻能默默地坐在一旁。

過了一會兒,司徒燕安抱著頭,滿是嘲諷地說:“我給爺爺打了電話,但打過去是他秘書接的,說沒空,嗬嗬,一下午到傍晚都沒空接我的電話。我這輩子還真是失敗,原以為我就算不能跟他養在身邊的嫡親的孫子相比,但我身上到底流著他的血,他多少對我有幾分真心,誰知一切不過都是我的自欺欺人。”

這是薑潞想要的結果,當初她提議這麼做的時候就是希望司徒燕安不再對老爺子抱有任何的幻想,但當目的真的達成後,看著司徒燕安這幅大受打擊的模樣,她的心卻沉甸甸的,像是壓了一塊千斤重的巨石。

“人生而孤獨,我們每個人都是孤獨地來到這個世界上,然後又孤獨地離開。你看開一些。”薑潞握住了司徒燕安的手。

監控器這邊,司徒老爺子拄著拐杖,花白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矍鑠的眼睛冷漠地注視著顯示屏中的畫麵,沒有絲毫的動容。

倒是一旁的管家有些同情司徒燕安,他張了張嘴,頭一次不顧自己的身份,直白地替司徒燕安說話:“老爺子,不能將燕安少爺送出國嗎?他永遠都不會成為飛揚少爺的障礙。”

司徒老爺子兩隻幹枯的手按在拐杖的龍頭上,眼睛眨了一下:“他還不夠資格成為飛揚的障礙,他能做什麼?連那個所謂的app和策劃書都是那女人給他做的,他連手都沒動一下。你不必勸我了,事成之後,我可以送他出國,但不是現在,飛揚順風順水一輩子,恣意張揚慣了,是該讓他清醒清醒了!”

見他主意已定,管家隻能黯然地退場,默默在心裏祈禱,希望燕安少爺能平平順順地熬過這艱難的幾個月,苦盡甘來吧。

***

勸說了會一會兒,最後薑潞施展苦肉計,以肚子餓得都快痛死了才將司徒燕安拖出了門。

但出了門,他還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做什麼都提不起勁兒,看了就讓人著急。這麼下去,他什麼時候才會奮起啊,他不奮起,她就沒辦法解脫啊。

兩人各懷心思,漫步在夕陽斜照的大街上。

走了一會兒,忽然一陣刺鼻的味道傳來,司徒燕安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皺眉看著街道兩旁支起的小攤和攤子上散發出來的各種炒菜、燒烤的氣味:“你把我帶這兒來做什麼?”

薑潞理所當然地說:“吃東西啊!”

這地方,又髒又亂又差,到處都是站著吃東西的人,司徒燕安很抵觸:“咱們換個地方。”

“不行,我肚子太餓了,你讓我先吃一碗填填肚子。”薑潞不依,拽著他到一家菠蘿飯麵前,要了一份菠蘿飯,又要了兩串烤肉,然後坐在椅子上就開始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司徒燕安看她吃得一臉滿足,心頭疑惑,真有這麼好吃嗎?她這樣子簡直比吃了大餐還興奮。

薑潞察覺到他的視線,嘿嘿一笑,跑到店家那裏要了一雙一次性筷子,遞給他,眨巴著亮晶晶的眼睛慫恿他:“嚐一口嘛!”

司徒燕安眉毛糾結成一團,猶豫了片刻,接過筷子嚐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帶著一股菠蘿的清香,味道還行,不過也沒薑潞表現的那麼好吃嘛。

“怎麼樣?要不要來一份?”薑潞拿著筷子,眨巴著眼睛看著他,“我以前心情不好時,最喜歡到小吃街海吃胡吃一頓了,吃飽喝足後還有什麼不開心的呢?人活一世,無非就是為了吃喝二字,其餘的,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她今天是灌雞湯灌上癮了吧,司徒燕安瞥了她一眼:“你的趣味還真是低級!”

薑潞聳聳肩,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沒辦法,窮啊。這天底下的窮人都一樣,每天為了生存,養家糊口忙忙碌碌,腳不沾地,基本的吃穿住用行這類的生存需求都沒滿足,哪有餘力去想其他。所謂的精神需求,是吃足喝飽了,不愁生計的富家太太、少爺們才需要的玩意兒。”

這才是芸芸眾生,人間百態。

“說得好像你親自體驗過一樣。”司徒燕安嗤笑,“我看你父母對你疼愛有加,難不成他們還能委屈了你?”

薑潞語結,嘴巴張了幾下,最後又閉上了,用筷子戳了一下菠蘿:“我沒親身經曆,但看得多啊,報紙、電視、網絡經常有這方麵的新聞!”

“那你的感觸蠻深的,正好你的文科好,你要不試試寫篇稿子投一投?”司徒燕安又把薑母那天的話搬了出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薑潞拿起烤肉咬了一口,哼道:“我現在是個打工仔,沒自由,要好好替你這個老板賣命啊。”

兩人邊打嘴仗邊吃東西,竟把菠蘿飯給吃完了,隨後司徒燕安又被薑潞帶著去吃了關東煮、牛肉餅,不知不覺,竟從街頭逛到了街尾。薑潞不知不覺吃多了點,覺得肚子撐得慌,她想提議在外麵走一走,消消食再回去,哪知一回頭竟看到司徒燕安盯著狼牙土豆的攤子看得入了迷,眼神充滿了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