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桃木葫蘆(1 / 2)

“這是張老先生和張先生的骨灰、遺書和遺物,還有……”

張忠的話還沒說完,裝著骨灰、遺書和遺物的小箱子,就被公寓裏的麵無表情的少年一把搶走,然後“砰”的一聲巨響,公寓門就被關上了。

張忠摸.摸鼻子,歎了口氣,把西裝口袋裏放著的那張空白支票取了出來,然後彎下.身子,從底下門縫裏,把那張空白支票送了進去。

送完支票,他還不忘繼續敲了敲門,囑咐道:“安少,支票送進去了,老爺子囑咐了,說安少想怎麼填就怎麼填,將來要有難處,盡管來張家。”

張忠說完,又等了一會,見裏麵的少年當真不打算給他開門了,忍不住又歎了口氣,才往電梯處走。

張忠旁邊的小助理早就不耐煩了,看了一眼緊緊關閉著的公寓門,撇嘴道:“忠叔,兩位張天師都死了,這個張子安怎麼還這麼拽?他不就是張家一個旁支的旁支,山旮旯裏出來的麼?以前兩位張天師在,他拽就拽了,現在他靠山都死幹淨了,自己還是個十九歲的學生,又沒繼承一點天師的本事,有什麼資本拽啊?”

張忠皺眉瞪了小助理一眼,正巧電梯開了,他抬腳進了電梯,最後看了一眼那個少年的家,喃喃道:“哪裏是沒繼承?那位安少可是出生就開了天眼,打小就聰明,過目不忘,舉一反三,那些道家的玩意兒,咱們看一輩子都看不懂,他一學就會,是天生的天師!可惜……”

可惜兩位張天師最擅長的就是相術和占卜,能算出周圍所有人的命數,唯獨算不出自己的孫子、兒子的,讓張子安天眼被毀,十二歲就“被”染上毒癮,戒毒之後死活都不肯再學相術,性子也變得紈絝起來,雖然不至於隨便打人、開車撞人什麼的,但揮霍無度,拿下巴看人的毛病卻是跟京城紈絝學了個十成十。

張忠無視了小助理還想再追問的眼神,心中隻盼那位安少能清醒點,看清楚自己的位置——沒了天眼,沒了兩位張天師罩著,在這京城裏,他隻是他自己的“安少”,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再繼續捧著他。

張子安當然知道他的靠山都死了。

事實上在祖父和父親一個月前,堅持要嚐試去為“全人類”找出未來的“生路”時,他和祖父、父親就知道,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麵了。

再傷心,再痛苦,經過了一個月的時間,張子安也哭不出來了。

家國天下,祖父和父親是最出色的天師,心底從來都將“國天下”遠遠放在了“家”之上,在二人耗盡大半心血,卜出人類的末世即將來臨之後,還不肯放下,非要去試著去卜那縹緲看不到的未來的“生路”。

“生路”?

張子安從小箱子裏把祖父和父親的骨灰分別拿了出來,放在地毯上。

他自己也坐在了地毯上,看著父親和祖父的骨灰發呆。

既然都卜出末世要來了,那就早做準備,高築牆、廣積糧好了——實在不會,就去翻那些末世小說,總能找出法子來,讓人類慢慢熬過末世去,哪裏還需要再卜什麼生路?

帝國現在是四大家族輪流當政,雖然張家不在這一屆主政,可是張家根基深厚,既然知道了末世將來,就該知道要怎樣才能安撫民心,怎樣才能齊聚一國民心,一齊度過這場劫難,祖父和父親,他們根本無需這樣犧牲自己為數不多的壽命,去卜這最後一卦。

張子安繼續坐在地毯上發呆。

人類的未來的路,他的祖父和父親用最後的壽命卜算了出來,可是張子安不知道,他未來的路在哪裏。

他之所以會被生下來,就是要繼承張家的天師身份,繼承張家的相術,繼續用折損自己壽元的法子,為其他人看相卜算。

可是他的天眼被毀了。

失去了天眼,看透了京城張家的人心險惡,他不願意像祖父和父親一樣,被京城張家“圈養利用”,當初怎麼都不肯繼續學相術,寧可當一個紈絝,也不再碰道家的任何東西。

祖父和父親當初失望透頂的模樣,張子安不是沒看到過,不過,那又如何呢?

他的的確確是祖父和父親血脈的唯一延續,可是,他同樣是他自己,有著自己的喜怒哀樂,有著自己的想法和欲.望。

更何況,在他親眼看到京城張家對祖父和父親的種種利用,親眼看到祖父和父親一次次為了京城張家而折壽,親眼看著自己的天眼被毀,親身經曆了被“吸毒”一事,卻又因京城張家的插手,他甚至不能為自己報仇!

張子安不願意也不會再被京城張家利用。哪怕他們是打著要為天下人好的主意。

張子安肚子“咕咕”叫了幾聲,他才慢慢清醒過來。

天色已經暗了,他該吃飯了。

祖父和父親都死了,末世要來了,可是,他還活著。

他還要繼續活下去。

張子安揉了揉發麻的雙腿,慢慢站起來走了幾步,把門口的那張空白支票撿了起來,看了看日期,心中有數,就把那張空白支票壓在了進門處的花盆下麵。

京城張家的錢,他花起來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