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亦卿叫囂一聲,探手去挖趙簡心髒,卻聽噗的一聲,血液四濺,趙簡安然無事,擋在他身前的白蘇麵色慘白,虛弱地倒了下去。
“蘇蘇!”
“哥哥!”
幾道呼喚先後響起。
趙簡悲痛不能自抑,懷抱白蘇委頓的身子,當即又吐了一口鮮血。
“為何?你為什麼要這樣,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柳亦卿跪倒在地,想要去觸碰白蘇,卻又無從下手。
唉,好疼啊……
白蘇麵若金紙,唇無血色,“我、我也不知道,真要說的話大概是我前世欠了他。”
柳亦卿心痛欲裂:“那我呢,我又算什麼?”
白蘇勉強一笑:“你是個很溫暖的人,如果,如果沒有小苑中的囚|禁,我們大概會成為很好的朋友吧。”
柳亦卿哈哈哈大笑,淚水不知不覺間掉落下來,“朋友,隻是朋友,哈哈哈……”
“我死之後,盼你多行善事。”白蘇的目光似悲憫又似無奈,幽幽歎息,又對夏卜道:“阿萊性子跳脫,遇事暴躁易怒,還請你多多照顧。”
夏卜緩緩點頭。
阿萊哭得險些昏過去,“哥哥,你不能走,哥哥!”
唯有趙簡從始至終都很平靜,慘然一笑道:“你想和那個調香師一樣,終止這一切,是不是?”
任何事物,隻要太過美麗就成了原罪,必然會引發紛亂爭奪,世代不休。
白蘇淡淡一笑,不得不說趙簡確實了解他,他翹起嘴角,有些得意地說道:“這次,是我棋高一著對吧。你說,我們倆究竟誰更聰明?”
“當然是你。”趙簡虔誠地吻了吻少年發頂,“也好,不能同年同日同日生,卻有幸在新婚這日同年同日同日死,也算一段佳話。”話落,橫劍自刎。
阿萊失聲痛哭,良久,猩紅著雙眸,憤恨地對柳亦卿道:“你要背負著你的罪,生不如死地活著。”這真是世上最惡毒的詛咒。
柳亦卿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背影滿是倉皇淒涼。
任誰都看得出,柳亦卿他以後都隻是一個沒有心的人。
阿萊將兄長和趙簡的屍骨埋於深山巨穀之中,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再也不願接觸山林之外的世界。
與傷心欲絕的阿萊告別之後,夏卜帶著黃鼠狼精回師門複命。偶爾,他下山捉妖打卦時,會途徑白蘇葬身之處,會同阿萊小酌幾杯,再掰腕子玩。
聽說,趙簡死後,老皇帝痛失左膀右臂,又因晚節不保,越發荒淫,引得朝野怨聲載道,為平息民憤,不得不寫下罪己詔,禪位太子。
聽說,太子年輕俊朗,胸懷大誌,與“六元奇才”趙簡曾互為知己。
聽說,柳亦卿遊學五年,一朝登科,入朝輔政,大展拳腳,成為繼趙簡之後又一深受百姓愛戴的清廉官員,一生風光無限,位極人臣,卻再也不近美色。
聽說,那日婚禮上,有幸得見白蘇真容,驚鴻一瞥的賓客,回家之後紛紛害起了相思病,許多人暮年時仍念念不忘。
聽說,蘇杭自古以來多美人,但在白蘇之後出現的美人,無一不被批評為東施效顰,差強人意。
……
豔驚天下的第一美人,橫空出世,又驟然遠逝,除了一幅畫之外,好像什麼都沒留下。世人傳誦他的美麗,也傳誦著他與六元郎的纏綿悱惻。
豔骨豔骨,終究是,一抔黃土掩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