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
鹹陽。
青山綠水間藏有一座莊園,規模龐大,氣象恢弘,亭台樓閣,綿延不絕,假山水榭,隨處可見,各抱地勢,勾心鬥角,是集自然靈秀與人類智慧於一身的傑作。
遠遠望去,壯觀已極。
園內景致又有所不同,隻見飛梁畫棟,五彩斑斕,奇花異草,芳香襲人,布局雖顯繁複,而排列錯落有致,出入亦有章法,每間房屋乃至每棵草木都暗合某種韻律。
百轉千回,曲徑通幽,不但有高門朱戶之堂皇富麗,更有山野草廬之清靜自然,能將兩種大相徑庭的意境融合一處而不衝突,著實令人驚歎設計者之匠心獨運。
陣陣絲竹聲傳來,卻是靡靡之音中夾雜著嘈雜喧鬧的飲宴聲,調笑、呼喝、高歌聲等不一而足,輕佻放浪飛揚浮躁的氣氛與園中優雅別致清靜自然的意境格格不入。
一聲鍾鳴,仆人婢女紛紛忙碌起來,每個人手中都端著木盤向前廳方向而去,上麵或盛銅盤,或盛酒壺,飄過濃鬱芬芳的香氣,盡是難得的山野奇珍和美酒佳釀。
穿越九曲回廊,終至正堂,隻見得堂上豪傑並坐,酒客雲集,觥籌交錯,熱鬧非常,人聲鼎沸,熱火朝天的盛大場麵僅用“熱鬧”兩字已經不足以形容萬一!
傳膳婢女有序進入,將案上狼藉收拾幹淨,接著重新擺上美酒佳肴,素手把持銅壺將酒樽續滿,才畢恭畢敬邁著碎步退出去。
這期間,有些大膽的酒客在她們身上大逞手足之快,逗得婢女們羞意填膺,麵紅耳赤,氣氛也無比旖旎,眾人對此習以為常,一個個附和著發出陣陣哄堂大笑。
婢女地位低下,不敢反抗,隻能強忍著心中羞意做事,久經訓練遇事雖慌不亂,待忙完這一切,自然而然擺脫一雙雙鹹豬手離去。
“竭兄!”
一位衣著儒雅的男子對一位身披輕甲的威武男子調笑道:“你已官至秦國衛尉,居公卿之高位,隻要開口便有無數美女投懷送抱,何必在侯爺的地方毛手毛腳,我看你是酒喝太多以至於昏了頭。”
“肆兄,你五十步笑百步!”
威武男子將酒樽往案上輕輕的一頓,麵色不快的反擊道:“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自從你坐上內史高位以來,家中嬌妻美妾,綾羅綢緞,日日飲宴,夜夜笙歌,恐怕連位置怎麼來的都已經忘了。”
“胡說八道!”
儒雅男子一個激靈,酒勁已經過去大半,急忙辯解道:“我怎會忘記我們在為侯爺效力,隻要侯爺一聲令下在下必定赴湯蹈火!”
說完,目光斜斜看向堂上,緊緊盯著正自斟自飲的男子。
那人身材挺拔,麵白無須,一身華服,頭戴高冠,極為貴氣,讓人看不出真實年紀。然而度深沉難測,眼神冷冽森然,莫敢對視,是見之令人膽寒的梟雄人物。
此人名叫嫪毐,是秦宮內的一名宦者,心機深沉,手段奸滑,得太後趙姬寵信可參與政事,是當下秦國朝堂首屈一指的紅人。
而且他還是個假宦者!
不久前獲封長信侯,食河西及太原數郡,恩寵之隆無人可及,一時間賓客雲集,門庭若市,許多趨炎附勢之徒紛紛前來攀龍附鳳,其權勢風光已達人生最巔峰。
儒雅男子乃內史肆,威武男子是衛尉竭,都是趨炎附勢之徒,為攫取權勢而投身嫪毐門下,成為禍亂秦國朝堂的爪牙和幫凶。
“都說完了?”
嫪毐掃視二人,將樽中之酒一飲而盡,然後淡淡的道:“如果說完了就好好吃,吃飽了才能好好為我辦事,隻有把我交代的事辦得漂漂亮亮,你們才會有下一頓,否則連吃下一頓都會成為奢望。”
嫪毐用最平淡的語氣說出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話來,嚇得衛尉竭和內史肆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當下再沒有先前尋歡作樂的狂放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