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長公主打獵失蹤,女皇傷心欲絕,這在大燕不是秘密。她的容貌與第一眼看到的人長的一模一樣,而當時,那人類少女前呼後擁,身份必不平凡……難道?可是世間事焉有如此巧法?
那內侍的眼晴,正牢牢的鎖在她臉上,看似笑眯眯十分柔和,卻沒有放過她每一絲細微的表情。她也不敢遲疑太久,借就著那份驚訝,退了一步:“您怎會知道我的名字?”
他嗬嗬一笑:“不用怕,咱家隻問你幾句話。”她點了點頭,他便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花解語遲疑了一下,若要冒充長公主,大概是十幾歲罷,可是具體多大,她實在不知道。那內監眼神一閃,笑道:“咱家問你話,怎麼不答?”
花解語咬了咬唇,道:“我不知道。”
“胡鬧,怎會不知道?”他和顏悅色的道,“咱家告訴你,你的模樣,長的很像咱家一個遠房親戚,可是多年不見,咱家也記不太清了……你好好跟咱家說,若是對上了,咱家自然不會讓你再去當下人。”
這種宮裏的內侍,個個看慣了眉高眼底,精明過人,花解語生怕露了破綻,也不敢抬眼看他,隻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哼了一聲:“你這丫頭,怎麼不聽話?咱家既然說了,難道還能虧待了你不成?”
聽他即使訓斥,也不敢口出惡言,花解語心中便是一定,知道那猜測倒是準了八成,可如果是真的,要不要冒充失蹤的長公主?長公主與她帶去的所有侍衛都命喪孔雀穀,說起來,她與她,都有同樣的仇人孔雀王族。若有了這人類公主的身份,他們行事必會有所忌憚,她要查什麼或者做甚麼也會更容易……可是,要冒充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談何容易?
他略略沉了聲音,道:“還不說?真要咱家辦你不成?”
長著這樣的一張臉,又被內侍發現,不管結果怎樣都難全身而退。為今之計,走一步看一步罷!花解語低聲道:“我不是你的親戚。”
“哦?”他道:“你怎知道?”
她道:“總之,一定不是的。”
“為何?”他追問了一句,語聲愈柔:“你不用怕,咱家包你無事。乖乖的,好好答話……你為何說不是咱家的親戚?”
花解語脫口而出:“因為你是人啊!”她似乎驚覺失言,急捂住嘴,他一瞬不瞬的看著她,她袖裏的手狠掐了自己一把,便哭了出來:“我……人家說我是妖精的孩子……可是我沒有害過人,城裏的妖精不是我……”
十句真話裏,摻上一句假話,才不易分辯。雖然扯到妖精,事情頓時便複雜了許多,可如果不說孔雀穀的事情,那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數十侍衛,又怎麼解釋?那內侍顯然也很驚訝,猶豫了一下,還是揚聲道:“來人哪!”下人應聲出來,他便吩咐道:“請明小天師過來。”
花解語暗中鬆了口氣。她體內凶獸檮杌早已經蟄伏,鴉父母內丹也已經被檮杌吞了,此時這身體的氣息連流羽湛然都說難以分辯,她就不信這天師能看出甚麼來。不大一會兒,那個身穿玄色衣袍的年輕男子便走了進來,那內侍道:“煩勞明小天師看一眼,這……這位姑娘身上可有甚麼不對?”
那男子早抬頭看了他一眼,她這才看到,這男子的右眼居然是重瞳,在眼瞳之外生生多出了一個黑圈,看上去十分恐怖,花解語驚退三步,這姿態倒是難得的真誠。重瞳男子神色不動,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羅盤,口中無聲喃喃,那羅盤便微微顫動,光芒兜了半轉。他細看了幾眼,便收了起來,道:“並無不妥。”
那內侍鬆了口氣,小聲道:“她是人,不是妖?”他點了點頭,那內侍這才放心,拱手令他下去,回身笑道:“這位是明天師之子明夜,你也聽到了,明小天師親口說你不是妖,你可放心了罷?”
花解語做勢疑惑,道:“怎麼會?我明明是妖啊……”
他愈是和善,含笑道:“咱家說你不是,便不是。你是怎麼到這兒來的,好生跟咱家說說……”
花解語道:“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我一出生就跟現在差不多大……”她避重就輕的說了一番,之前的事隻推說忘記,那內侍不住插口詢問,甚至把她已經說過的事情再倒回來問上一遍,當真謹慎之極,花解語再是謹慎,也難免被他套出許多話來,一番話說完,竟是汗濕重衣。
那內侍神色卻更是溫柔和悅,含笑道:“原來如此,當真好可憐見的。不如你先在禦史大人府上休息一會兒,咱家回家問問,若是對上了,便來接你。”
花解語怯怯的應了,他便抬身走了,不大一會兒,便有幾個下人上前來,侍奉她更衣沐浴。花解語知道他是要去宮裏回稟女皇,哪裏還睡的著,翻來覆去直到快天亮了,忽覺床前風聲一起,花解語急翻身時,他已經捂住了她嘴,低聲道:“是我。”
花解語嗯了一聲,湛然便鬆了手,道:“謝天謝地,找了一晚才找到你,你沒事吧?”
花解語心頭一暖,摸索著握了他手,道:“我沒事。你呢?”一句話還沒說完,湛然猛然向床下一貓,似乎有一道隱約的光柱自窗上掃過,隨即無聲。隔了許久,湛然才低聲道:“究竟怎麼回事?”
花解語道:“其實我也說不清,那人問了我很多問題。我猜……”
湛然想當然爾的以為是在查禦史府的事情,低笑道:“你沒事就好。找了一晚,快把我找瘋了。這些人也稀奇,放著這麼多人不抓,偏生跟你一個小姑娘過不去。跟這種官場上的人打交道最麻煩了,好好的一件事兒要繞十七八個彎兒,不把人繞暈了不罷休,不過你也不必擔心,我打聽過了,這個墨淡痕為人正直,不懼權貴,應該不會為難你一個小姑娘的,他怎麼問,你就怎麼答,不必顧及,謹王怎樣跟你有啥關係呀是不是……”
這個湛然真的是個話嘮啊!花解語抓著他的衣服,幾次三番想插嘴,他卻說的又急又快,壓根就連個話縫兒也沒有,聽著聽著,她忍不住笑出聲來,索性由著他叨叨,湛然並沒察覺,隻覺得千般萬般的不放心,樣樣事都要叮囑到,說到最後,忍不住又抱怨道:“我說直接帶你走,幻璃卻說不成,神神道道說了很多……說的我左右為難。你怕不怕?你若是怕,我就立刻帶你走。”
花解語搖了下頭,還沒來的及說話,湛然又道:“不怕就好……說起來,這禦史府可真是戒備森嚴,頗有幾個高人異士,險些進不來……”
花解語一急,道:“那你……”一句話還沒說完,忽覺得手心一涼,他塞了一枚珠子過來,低低的道:“我還是有點不放心,若有甚麼事發生,你捏碎這粒珠子,我就會知道。”
她嗯了一聲,湛然低聲道:“你別怕,不會有事的,我明天再來看你。”
她隻得道:“好,那你一切小心。”
湛然一笑,悄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一邊推開了窗子,向外張了好一會兒,才向她一笑,矮身跳了出去。花解語屏聲息氣聽了好久,外麵始終無聲無息,應該是順利走脫了。
花解語鬆了口氣,在床上重又躺了下來,撚著指間那枚珠子。見了一麵,卻什麼都沒有來的及說,隻聽他叨叨了一堆有的沒的。以湛然的本事,居然弄到如此來去匆匆……她忽然想起忘記問他洛神園中怎樣了,她是洛神園的下人,卻被禦史大人帶走,那在他們眼中,洛神園的事就保不住密了,不知謹王會怎樣對待他們……湛然晏嫿還好說,流羽更加沒人能傷他分毫,可是其它人就未必了,尤其雪澈如許斯文,要怎麼辦?
越想越是不安,索性坐了起來,可是羽衣已經毀了,這時候總不能乒乒乓乓一路打出去,再說,就算能一路打出去,湛然說這兒頗有幾個高人異士,她也未必是他們的對手。一邊想著,卻又有此怔忡,她從來不想跟人間男子扯上甚麼關係,從來不想對人間有所牽念,可是,卻畢竟是掛念了麼?
忍不住站起來,走到窗前,隔窗聽了聽外麵的動靜,卻當然聽不出甚麼,歎了口氣,正要走回,卻忽然微微一怔,從她的角度,看到帳子背麵,似乎露出小小的一片紙角,花解語走過去張了一張,那小小紙上的花紋十分眼熟,看上去倒似是符籙,可是這符籙各家有各家的畫法,她所熟練的隻有湛然教她那幾種,從未看到過眼前這種,竟不知是做甚麼用的。
正暗暗記憶那紋理,想著回頭畫給湛然,卻忽聽紛亂的腳步聲傳來,靜夜中聽來十分清楚,花解語吃了一驚,急走到床邊坐好,還沒來的及躺下,就聽咣當一聲,竟有幾人破門而入,當先一人神色冷厲,道:“綁起來。”
花解語大吃一驚,卻不知是甚麼地方出了紕漏,下意識的向後一退,早有幾個粗使婦人拿著繩子上前幾步,七手八腳把她拖了下來,花解語下意識的便想反擊,猶豫了一下,卻終於還是忍住,帶著哭腔道:“出了甚麼事?我做錯了甚麼?”
那人厲聲道:“你自己心裏明白!還不綁了!”幾個女人一擁而上,麻利的把她綁了起來,那人一擺手,道:“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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