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惠覺處回來的宇文煥朗踉踉蹌蹌地踏進了自己的府邸,他不知道自己是這樣回來的,可是當他軟綿綿、頭重腳輕的踏進王府時還是感覺到了偌大府邸湧動著不安而詭異的氣息。
碰到的女婢都格外的小心與膽怯恨不得即刻消失在他的眼前,這讓他覺得十分的奇怪,他覺得很疲憊,身心俱疲,實在是懶得理會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兒。
當他推開了寢殿的門,隻見徐惠儀正襟危坐地坐在高座上,她的眼睛通紅而含淚卻又多了幾分嚴厲,她手邊的幾案旁放著數個畫卷。
宇文煥朗的目光落在那畫卷上,額角不禁沁出絲絲冷汗來,他低著眉眼拱手道:“兒臣拜見母妃,母妃千歲金安!”
徐惠儀嘴角鉗著絲絲絕望的冷笑,她懨懨地歎了口氣,眼角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她奮力的拿起畫卷用力地甩到了宇文煥朗的腳下,許是過於激動,她的身體竟然有些搖晃。
她聲音冷厲地質問眼前的‘不肖子’:“金安?你這個樣子,要母妃如何安?怪不得你不願意納娶正妃,原來心裏竟然裝著這個女人,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這是覬覦皇妃的大罪!你是不要命了麼?”
那畫卷零零散散地散落在宇文煥朗的腳下,畫上盡是顧沛蕖的各式服飾與姿容的畫像,宇文煥朗筆下的顧沛蕖情濃意抒,優雅恬靜,境韻悠長。
他所畫的顧沛蕖各種造型大多含蓄中略加誇張,線描健勁有力,落墨潔淨,設色明豔清雅,顯然是將心中綿綿情意盡數藏在了每一筆之中。看著這些畫卷被如此暴戾的對待,他略顯絕望地將每一副畫都拾了起來,小心的拭去那畫上的浮塵,眼中滿是疼惜。
徐惠儀最近發現宇文煥朗精神不濟,整天都無精打采的,推掉了幾乎所有的宴會,整日裏騎馬喝酒,似有無限愁緒。
每每她來開解他,他總是拿納選的正妃不合他心意為由推脫,一來二去,這讓徐惠儀更加的憂心忡忡,所以這日她出宮來府上探望。發現宇文煥朗不在府裏,她打算在府中等待其回來,順便理順一下府中的女婢,生怕有狐媚惑主的坯子蠱惑了宇文煥朗,進而讓他抗拒納妃。
不成想一圈審問下來,貼身侍奉的女婢皆說郡王不允許她們靠近寢殿半步,徐惠儀這才去了宇文煥朗的寢殿查探,這一查探竟然發現了數十幅顧沛蕖的畫像。
她便全然明了了自己養了近二十年兒子的心思。
看著宇文煥朗此時還甚是憐惜那些畫卷,她更加的氣憤:“你還有沒有羞恥心?我若是你早就將這些畫盡數焚了,你居然還像寶貝一樣的藏著,掛著!我怎麼生出你這樣的兒子,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你怎麼可以這樣隱瞞我呢?”
宇文煥朗本就身心俱疲,而今聽到徐惠儀的指責心中更加地絕望,他抱著畫放到一旁碩大的筆海內。
他嘴角露出一絲邪惡而又無奈的笑意,充滿了諷刺:“隱瞞?母妃說笑了,母妃不是也隱瞞了兒子不是您親生的事實麼?若是兒臣讓您失望了,還請母妃見諒!”
徐惠儀猶如五雷轟頂一般,巨大的打擊讓她難以支撐,她無力地癱坐在座塌上眼神空洞而迷茫卻猶如兩股涓涓而流的泉眼般淚流不止。
長久的寂靜無言讓空氣中籠罩了絲絲尷尬與傷感,徐惠儀沉默良久,最後聲音顫抖地說:“煥朗,你…。你何時知曉此事的?”
見徐惠儀如此模樣,宇文煥朗亦是心有不忍,他很是後悔方才的冒失之言,而今頂撞已成,言既出覆水難收:“很早之前,不過母妃請放心,兒臣永遠都是您的兒子,方才兒子口不擇言傷了母妃的心,煩請母妃原諒兒臣!”
言畢、宇文煥朗頹然地跪在了地上,他不明白為何他要承受那麼多的痛苦!
徐惠儀聽到宇文煥朗如此說,心中隱隱有安慰,她跌跌撞撞地爬到宇文煥朗的麵前,將他一把攬進懷裏:“煥朗,不要拋棄母妃,母妃待你一直如親子一般呐!”
宇文煥朗緊緊抱著這個含辛茹苦將自己養育長大的女人,她從最初就給予了他最無私的愛與期待,自己方才口不擇言的傷害她,讓他感到後悔,十分後悔:“母妃,兒臣錯了!可是兒臣控製不住自己,總會想起那惠覺師太,總會想起那些不該想的人,甚至兒臣在午夜夢回的時候都會想起顧沛蕖,兒臣知道兒臣不應該想他們,念他們,但是兒臣控製不了自己。兒臣總在想為何兒臣不是您的親生兒子,兒臣為什麼要變成這樣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