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煥卿進殿後便輕喚“詩苒”,而這一語卻直直插入了立於殿外的黛鳶心裏,易姑姑見黛鳶麵色尷尬、神情哀戚,暗自一笑。
殿內,宇文煥卿一進門便看見立於殿內的顧沛蕖。見她用素色的銀簪綰起發髻,發髻一側帶了一具紅玉髓海棠釵,餘發披散而垂,唯留一縷青絲垂在胸前。一襲海棠紅華衣裹身,外罩白色影紗衣,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臂彎間一攏櫻花粉煙紗綃,挽迤三尺有餘。
她略施粉黛,額間的紅色印記在盈盈的燭光下分外妖嬈,宇文煥卿委實不知自己從何時起,竟願意如今日一般駐足觀賞一個女子的美好花顏。
“臣妾拜見皇上!”顧沛蕖聽宇文煥卿說是為她精心布置,不覺麵上一熱,俯身施禮,低著眉眼難得露出了一絲謙恭。
在宇文煥卿的印象裏,她伶牙俐齒、清高任性,唯獨缺少一絲謙卑。
“起來!”宇文煥卿不看她便坐到了紫檀百福八仙桌前,拍了拍身旁的雕紅梅喜鵲的六角凳,他眉眼含笑:“過來坐!”
顧沛蕖隻得坐了過來:“謝皇上賜座。”
宇文煥卿拿起白玉酒盞,將顧沛蕖麵前的小酒樽斟滿,複又斟滿自己的那一杯,笑意淺淺:“那日朕一時氣憤砸了詩苒的點心杯盞,今日朕特地讓紫宸宮的小廚房備了這些,算是向詩苒賠罪了,來滿飲此杯!”
顧沛蕖看著那盈盈如瓊漿的禦酒,一臉的踟躕,心想:賠罪?自古君王哪有和嬪妃賠罪的,莫不是想把我哄醉,以圖…
“臣妾不勝酒力,倒是很想嚐下皇上小廚房裏的菜品,尤其是那道芙蓉白魚!”顧沛蕖眼神澄明卻透著一絲狡黠。
宇文煥卿見她滿心戒備的小模樣兒:“也好,多吃一點,若是哪日詩苒做了餓死鬼,也可回味今日這一桌饕餮美味!”
顧沛蕖象牙筷中的嫩滑魚片剛剛入口,一絲鮮美,正暗自叫絕,卻被宇文煥卿的“餓死鬼”給攪了興致。宇文煥卿見此暗暗一笑,拿起一棗泥山藥糕放在顧沛蕖的碗碟內,貼近她的耳邊,一股卓然的體香撲麵而來,他故意小聲兒說道:“詩苒多吃些,一會兒也好有力氣承寢!”
顧沛蕖直覺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身體一陣酥麻,心中大罵:這哪是皇帝?這分明是個登徒子!
她咬著嘴唇,瞪著眼前的八寶鴨一陣愣神。
宇文煥卿見她染著淡色蔻丹的青蔥玉指拿著筷子居然在瑟瑟發抖,不禁臉上浮上得意之色,仿若此時便報了那日她在芷蘭宮瓊華殿挑逗之仇。
顧沛蕖穩了穩心神,趕緊轉移宇文煥卿的注意:“皇上,臣妾有一事相問。臣妾入宮侍選當日,皇上可曾賜臣妾一頂鳳攆送臣妾出宮?”
“你殿前失儀,頂撞我母後,還指望朕賜你鳳攆出宮?詩苒你想多了!朕那日並未留意你也不曾賜過什麼攆!”宇文煥卿拿起白玉酒樽一飲而盡,心中暗暗思量:朕打算賜她轎攆一事她怎麼知道,簡嚴漏了口風,應該不會,這麼說有人比朕更想讓她多些羈絆?
“那日有一個自稱函恩殿的姑姑賜臣妾一頂鳳攆,說是皇上的旨意,方才黛鳶卻說紫宸宮中沒有掌事姑姑!真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如此不受人待見!”顧沛蕖心中淒然,不知不覺的將杯內的酒一飲而盡。
宇文煥卿聽她如此說心中一緊,看著眼前這個出塵不染,貌若傾城的女子,他靜靜地問自己她可曾做錯過什麼,若是有錯,便是錯生在顧家而已!
“今日是你與朕的好日子,不說這些掃興的事兒,你為朕撫琴一曲如何?”
能彈琴拖延時間也是好的,顧沛蕖欣然同意,旋即走到去案幾上取來古琴,一撫音色,驀然間紫宸宮內金聲悅耳,餘音繞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