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銘成一向覺得自己是受女人歡迎的,每次他一出場,總要收獲不少女人送來的秋波或者巧克力,因此他這一路走來,大約可以算已經被女人寵壞了,總覺得全世界的女人都等著他拯救。
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會被一個醉酒的女孩子揪著頭發提出帝色的VIP包廂。
這簡直是他人生上的汙點!尤其讓他難以啟齒的,這個女孩子竟然還把他當作了!當作了那種特殊職業從業者!!
看到那個女孩子掏出一把錢來的時候,宋銘成簡直震驚了,他覺得他二十幾年來的世界觀都受到了衝擊,正飛速瓦解碎成了渣渣。
而且尤其讓他難以接受的是,那個女孩遞來的那把錢,他粗略地估算了一下,才隻有五百塊!
天啊,他扶著額頭痛苦地想,不僅把我誤解成那種從業者,而且收費竟然隻有五百?這怎麼可能,我這樣的長相身材,最起碼是一晚上一萬標準的啊!
大約是他臉上那種明顯的震驚表情刺激到了對麵的女孩,那個女孩又摘下了戒指,甚至拿出了車鑰匙想要用錢把他“打發”走。
大約是今早HT沒有什麼會議,最近日程確實比較閑,宋銘成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鬼使神差地,他就將計就計地演了下去。
那個女孩卻也真的沒有懷疑,更是確信了他的身份。
而本以為僅是一次偶然的相遇,卻沒想到這個女孩竟然就這麼頑固地在自己生活裏紮根了。
文學,是她的名字。她把宋銘成完全當成一個生活在社會底層的特殊職業從業者來對待。她出生在一個富裕的家庭,因此時不時,她高傲的話語裏總會不經意地流露出對宋銘成的憐憫與微妙的看不起。
這於宋銘成而言是非常新奇的感受。他從來不曾被人這樣對待過,圍繞在他身邊的人總是對他卑躬屈膝,而這種奇特的相處方式,其實,他反而是有些好奇的。他想,反正這個女孩既高傲又虛榮,骨子裏對社會底層也不見得看得起,對於這樣的女孩子,我欺騙一下她關於我的身份,何嚐不可呢?因而他心安理得地就裝起特殊職業從業者來了,並且心裏也沒有負罪感。
然而沒想到,這一裝,還真的收不住了。正因為文學把他當作社會底層,因此他在文學麵前反而不用顧忌那些學了二十多年的紳士禮儀社交指南,他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說話,他可以不顧及身份,他可以去吃自己一直想嚐試卻礙於宋二公子這個光環而不得不忍耐的路邊攤大排檔,他可以不顧及禮儀和文學一起在大街上舉著個羊肉串吃得歡。這一切的一切都很恣意,都很快活,宋銘成深深地被這種沒有禁忌又充滿煙火味的平凡人生所吸引,他覺得自由而快樂,在文學麵前,他可以真正的做自己,而不是宋二公子。
而隨著接觸的加深,宋銘成也發現,文學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膚淺,他原本看到的她的虛榮,也不過隻是虛張聲勢,她的內心其實缺乏安全感又自卑。
直到那一個晚上,文學鼓起勇氣告訴宋銘成關於自己的身世。
宋銘成就站在微風裏,看著眼前的女孩子表情晦暗,在漫長的回憶裏掙紮,她說:“我其實是山區來的,我被拐賣過,我原來叫張彩鳳。”
她的講述似乎帶了點自暴自棄,這對於喜愛虛張聲勢誇大自我的文學來講,實則是個醜聞中的醜聞了,然而她就那麼看著宋銘成的眼睛,把一切都說了。
她很坦誠,坦誠到近乎勇敢,把自己過去血淋淋的傷疤在宋銘成麵前揭開。
這一刻宋銘成有些動容,他知道,眼前這個女孩子雖然時而露出那副高人一等的表情,然而她內心其實是善意而脆弱的,她內心其實並沒有因自己的“職業”身份而錯待自己,她甚至告訴了他自己最大的秘密。
而這之後,宋銘成發現,文學對自己反而更好了,她會把自己剛買到的河蝦分一些給宋銘成吃,會體貼地給宋銘成買一些水果或者食物,甚至是一些衣物,而每一次,在把這些完全嶄新或新鮮的東西給宋銘成的時候,她還會漫不經心地嘴硬道:“那件衣服是我一個朋友穿不下不要的”“那些水果是我吃不掉快爛掉的”。她總喜歡這樣逞強,這樣對別人好,但也總喜歡這樣把別人推得遠遠的。
“你要不要換一個工作?”文學總是這樣對宋銘成講,而宋銘成也發現,文學並不隻是說說而已,她是真的認真地在找人,在拜托別人,希望能給自己找一個適合又有前景的工作。但是表麵上,她什麼也不和宋銘成講,隻是不斷鼓勵他。
宋銘成有些好奇,他找人隨意調了一份文學的檔案出來。
而等他終於空下來看這份檔案,卻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
他在這份檔案裏,看到了文學剛從山區被接來城市時候拍攝的紀念照片。
那是一張令人熟悉和回味的照片。
“張彩鳳。”宋銘成輕輕摩挲著那張照片,突然笑了。照片裏的女孩子滿臉曬得黑黑的,眼神有些惶恐,但大膽地瞪著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