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母親的眼眶又濕潤了:“我多麼期待奇跡,你能夠醒來,我比誰都更期待,可我又等了一個月,我的肚子快要遮不住了,你還是沒有醒來,而醫生也告知我,你這種昏迷的狀態,絕對不會在短期內治愈,甚至能否清醒都是一個未知數。我愛你,所以即便你遭遇不測,即便我們沒有婚姻的契約,我也想為你留下後代生下孩子。可我也要為自己考慮,為我們的孩子考慮,即便我能忍受世俗對我的指點,可我不想讓孩子從小麵對這些,而我也不想孩子從小沒有爸爸。這時候文音的爸爸出現了,原來他一直暗戀我,陪著我支撐我走過你昏迷的日子,幫我處理一切瑣事,甚至在聽聞我有身孕之後,也表示願意和我結婚,幫助我讓這個孩子得到合法的正當身份。他甚至不在乎我嫁給他的時候根本不愛他!”
“實話說,我很感動,而生下文學之後,他也對我們母女不錯。大概女人都比較心軟,本來我們商量生完文學給她報完戶口之後就離婚的,但漸漸地我發現確實喜歡上了他。我原本以為好日子就這樣到來了,我們的孩子也能在安定的環境裏成長。可是我們都沒想到,之前請的保姆不負責,導致文學這孩子被拐賣了。我撕心裂肺地哭過,他也竭盡全力去找過,可是都找不到。再過了不久,便得知你竟然清醒了,而你也來國內找了我。”
屋外的我聽得滿臉蒼白,屋裏的Brian也滿臉蒼白。
“你說得對,我確實也背棄了你,沒能好好在你昏迷的時候照顧你,我自覺愧對你,本來一心想在文學身上補償你,然後現在孩子也沒了,我對你的愧疚更是達到了頂點。”母親這時候已經泣不成聲,“而因為找孩子,我和他之間也不斷爭吵,感情降到零點。這時候我做了一件令我終生後悔的事。你找到我,我們去了酒吧,都喝多了,我抱著愧疚和賭氣的心情和你發生了關係。”
Brian的聲音幾乎變成機械而冰冷:“所以那時候你根本不是出於愛我?隻是為了彌補?”
母親沒有回答他,隻是自顧自繼續:“這便是一切錯誤的開始。這件事讓他知道了,他其實一直是愛我和文學的,這些年來,他養著別人的孩子,守著我,付出了許多,而此刻他再也無法對我信任和那般投入。他不能像以前那麼愛我了,可直到這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愛他。他提出了離婚,而我為了挽救這段婚姻,使了計,讓他和我有了文音,而生下文音後,他就做了親子鑒定,確認文音是自己孩子,才為了孩子繼續了這段婚姻。我們在文學13歲的時候才終於把她找回來。而重新登記入戶的時候,我在文學的出生日期上做了更改,把她的出生日期改晚了,改成我們婚後一年才生。我知道他介意,尤其是出了我和你的那件事,他再也沒法平靜麵對文學了,所以我竭盡一切辦法,想模糊文學是未婚先孕出生的事實。”
“夠了!夠了!你真是謊話連篇!”Brian聽完這些,突然大喊道,但他的臉色泄露了他虛張聲勢的事實,他的身形突然佝僂起來,好像片刻便蒼老了許多,眼神遊離,步步後退,“文學不可能是我女兒!怎麼可能是呢!我怎麼可能會害了自己女兒呢!”
如果說剛才聽到母親原來和Brian曾經有過戀情時,我的心情像是洶湧的海浪,那現在聽到這些全部真相之時,我的心裏卻像是沙漠一樣荒蕪和幹涸。所以我應該怨恨的人從來不是我的父親,因為我與他根本毫無血緣,而他這般對我也都是有原因的。這本是我一直期待發生的,我一直期待有一天,我能找到父母不喜歡我的原因,更希望找到的這個原因,不是出於我。可現在找到了,也並沒有令我快樂。
誰會想到自己的親生父親竟然就是推自己進目前泥潭的人呢?誰會想到自己的親生父親竟然是一個如此卑劣扭曲的人呢?
不過或許我也該高興的,母親不是說了嗎?她改晚了我的生日,所以我大概真的不是處女座吧?這大概是聽到目前為止,最值得我高興的一件事了吧?不用再在星座帖裏不斷中槍被黑了吧?
我想努力擠出笑,眼淚卻流了下來。
我就這樣站在門口,努力想忍住,可眼淚就是不停地掉下來。
屋內的兩人渾然無知,還在對決中。
“你如果不信,可以去做親子鑒定。”
Brian卻仍舊不能接受:“不可能,可是文音也和我說了,你們對她不好,對文學才好,這不可能。”
母親抹了抹眼淚:“這些年我為了維係這個家庭,隻得專寵文音一個,盡量和文學撇清關係,好表明我隻想對他依靠,而和你再也不會有任何聯係,甚至與你有血緣關係的文學,我也不再在意了。文音這些年被寵壞了,太過驕縱,做事太過功利和目的性,有時候甚至不擇手段。我大約也能猜到她的心理,大約就是將計就計,順著你,好得到你在鋼琴界的那些人脈。說到底,是我沒有教育好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