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裏紫(1 / 2)

武朝大觀十二年。

秋高氣爽,陽光懶懶地照著齊州城,城外護城河邊柳樹搖曳,將一絲清涼傳遍全城。

齊州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像四四方方的格子,格子形的街,格子形的老城牆,甚至連城外的護城河都是四方的。因地處黃河古道商貿集結之處,繁華熱鬧。

西城牆角長年蹲著一夥少年,尖著嗓子在賭蛐蛐。鬥蛐蛐是齊州城的習俗,蛐蛐就來自城外,有好事者夜裏捉了來,交到專門交易蛐蛐的坊市,換得幾十文錢沽酒喝。

民間自古就有鬥蛐蛐,詩經雲:”蟋蟀在堂,歲聿其逝。今我不樂,日月其邁。無已大康,職思其外。好樂無荒,良士歲聿其逝……”

至本朝大觀年間,民間風氣更盛,出現專門坊市流通,有人專門研究,各種蛐蛐著作冒出來,儼然形成事業。

東城朱雀街上,有家秦記蛐蛐坊,掌櫃的秦白茅,從祖上起就專門從事蛐蛐一行,售賣蛐蛐相關的物品,什麼蛐蛐罐,提籠筒,鬥盆之類。也開市設賭,每日都有市井小民閑散人員聚眾賭蛐蛐。

秦記蛐蛐坊裏,一場鬥蛐蛐比賽正在進行,當地蛐蛐屆名流齊集,有德高望重者主持,看熱鬧的人圍觀,在古代缺乏娛樂活動,每逢這種盛事熱鬧非凡。

到了時間,主持人宣布開始,比賽雙方各自打開自家的蛐蛐罐,將蛐蛐放入比賽場地,促織盆,這種盆被普通盆高十幾公分,壁滑難爬,兩隻蛐蛐被主人用馬尾鬃毛逗弄得怒氣衝衝,看見同類立即勇猛攻擊上去,咬在一起。

周圍人自然分成兩方,呐喊助威,摩拳擦掌為自己支持的蛐蛐加油,時而激奮時而沮喪,時而謾罵,男女老少無不癡狂。其間主持人和德高望重的資深蛐蛐圈元老都撚須頻頻點頭,不斷拋出高論引得道中人讚歎。

“雪裏紅,咬咬……你他娘的給老子上啊。”

“哈哈,陸公子,怎麼樣,看來你這雪裏紅慫了,還是向老朽的白裏紫認輸吧。”

隻見叫陸九淵的富家公子滿臉冒汗,雙拳緊握,心裏喃喃地喊著,眼巴巴盯著盆裏的兩隻蛐蛐,偏偏他的雪裏紅不爭氣,才戰鬥了二回合就慫了,不斷地後退,被對手追的狼狽不堪。

陸九淵的對手,是個戴著瓜皮小帽,頜下幾捋稀稀拉拉的胡須,眼裏閃著狡黔的老人。場上的戰局明顯是他占優,因而顯得輕鬆自如。

“哈哈,陸公子,你這雪裏紅快隻撐不住了,還是認輸吧,再鬥下去可就連腿兒也要被咬斷嘍。”

榮興齋掌櫃白文喜勝券在握,毫不掩飾得意之色,說話時眼神卻是不經意地瞟了一眼坐在一邊的主持人秦白茅。

那秦白茅撚著長須,皺眉看著盆中爭鬥,搖了搖頭,歎氣道:“陸公子,雪裏紅輸了,白掌櫃的白裏紫已經連贏三場了,看來今年的魁首非白裏紫莫屬了。”

“嗬嗬,秦老您過獎,陸公子,認輸吧。”

白文喜一臉得意,向周圍圍觀的支持者抱拳表示感謝,說話間盆裏兩隻蛐蛐已經分出勝負,雪裏紅已經認慫後退,但白裏紫還是凶猛地撲過來咬斷了它的一條腿,好在它臨危拚力一躍,蹦出了盆外,雖然輸了最後這奮力一躍卻博得了周圍圍觀者一陣掌聲。

“啪”,眾人掌聲還未落,陸九淵已經抓起雪裏紅狠狠往地下摔去。

“沒用的廢物,留你有什麼用?”

眾人來不及勸阻,陸九淵輸了掛不住麵子,這一下遷怒蛐蛐,竟是用了全力,可憐的雪裏紅剛被咬斷一條腿又遭滅頂之災,被當場摔個稀巴爛。

“咳,咳,陸公子你這是何必?”

白文喜幹咳一聲,皮笑肉不笑地淡淡說道,其實他心知肚明,一般平時鬥蛐蛐輸了,多半生會閑氣,但今天是齊州府一年一度的鬥蛐蛐大賽,關乎各人在蛐蛐圈的名譽,難怪陸九淵這麼不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