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車站邂逅(1 / 2)

小時候玩過一種跳房子的遊戲,到長大了才知道那不過是在為之後的人生作形式上的練習或彩排。人生的過程其實就是由一個格子走向或跳向另一個格子的過程。出生的格子是家庭,進入兒童時代格子就是學校,在學校裏根據自己的性格稟賦興趣愛好同時又分屬幾個小格子。進入社會格子更多了,明格還好理解,不識暗格一不小心就虧了栽了消失了。

在格子裏有些自在,也有諸多的不自在。曆史上首先不入格的是兩位高人,一個叫許由,一個叫巢父。傳說堯到處選拔接班人,聽說許由很賢能,便派人去請他出山就位。可是,許由不幹,連忙鑽入山林無處尋了。使者打聽到巢父更厲害,又去請他。他也不幹。聽說許由和使者在溪流下遊喝了水,他覺得水也受到了汙染,便牽著他的牛向上遊去飲了。

陶淵明是最受不了格子束縛的人,當他辭官歸家時高唱“久在樊籠裏,複得返自然”。後來,即使靠人周濟度日,鄉親勸他做官,也仍然不做。可見,格子生活對性情中人是多麼大的煩惱和恐懼!

雖然是一介平民,但是我內心也一樣受不了這樣的格子生活,隻要有時間有機會一定會去外麵轉轉,開開自己的眼界,順便給自己的身心做一次非正式的洗禮。

這不,我正坐在由河溪開往鷹潭的中巴上隨二十多個同事準備今夜乘火車一起去南京觀摩”現代與經典“語文教學研討交流會。

車上,同事們有說有笑,一路歡歌。我雖然偶爾介入,但不過蜻蜓點水,示意自己於格子的存在,究其內心卻還是有些格格不入的。大抵是同事們個個人生都還順利,事事都還順心,無煩無憂,故而開不盡的玩笑,道不盡的快樂。而我被人踹了,淨身出戶,一無所有,相形之下另類而多餘。有些悵然,沒有悲哀----因為當磨難不可避免時,痛苦不是誕生於你錯誤的思想言行,而是外部世界強加的,所以你隻能慨歎命運不濟。痛苦悲哀隻眷顧脆弱的靈魂。

車窗外雲白天高,金黃的稻浪延伸至連綿起伏的青山。山形種類頗多,有的像蜿蜒巨龍,有的像軍艦前艏,有的像正起身跳躍的青蛙,田野中央偶爾還有孤傲地矗立的石柱.....可謂千姿百態,令人不得不讚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稱奇造化。到龍虎山地界了,暫時離開了兩點一線的上班生活,我的心開始微微活泛起來。

車到站了,我們一行背著包提著箱下車,站在廣場上,看看鍾表,離火車出發還有好幾個小時。女士們想購買一些必需品,男士們覺得無處可去,義務做護花使者兼提包跟班。我不需要買什麼,也不喜歡一窩蜂地進店,提出獨自在這兒等他們。

有人打趣道:“你一個人在這,不要被人拐了。”

另有人開玩笑:“他會被人拐了?拐別人差不多。”

我微笑著說:“無論哪一種,我都期待。就怕一樣都沒發生。”

購物別動隊尋找物美價廉的東西去了。我在車站走廊盡頭的石階上坐了下來,背上的旅行包也懶得卸下便拿出手機低頭看起來,不遠的進出口人來人往於我也無大礙。

正看得起勁的時候,一個黃發蓬亂夾雜垃圾碎屑的頭突然出現在眼前。我側眼一望,一個兩隻小腿如掃帚把的人渾身髒兮兮地伏在窄窄的滑板上,頭前放個不鏽鋼的有些變形的小碗,碗上的凹凸印跡似乎記錄著遭遇摔打碰撞的種種不幸的曆史。他舉著碗,搖了搖,幾個鋼鏰嘎嘎作響,用乞求期待的眼神看著我,感覺良心在受鞭笞。我趕緊伸手從褲兜裏掏出幾個硬幣輕輕地放了進去,他晃了一下小碗算表示謝意又擱在頭前,兩手撐著地朝下一個目標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