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悄悄的山林,靜悄悄的溪澗,有一個年輕的女郎,蹲在溪邊,雙手不斷地和著岸旁的濕泥。
她的長發自然披在肩膀上,明亮的眸子像溪水一般的清澈,在她的身旁還蹲著十幾頭大猴子,傻兮兮地望著她的動作。
她的長裙挽得高高的,掖在腰間,白綢的長褲拖在水裏,濕了大半截,可是她仍然毫無知覺專心致誌團著那塊濕泥。
溪底有著一些白色的小石子,親著她微帶棕色的一雙赤足,那色彩協調極了,那情景也美極了。
團了一陣,那塊濕泥漸漸地結實了,她又細心地將它分成兩半,然後專心致誌地捏弄起來。
先塑成了一個頭像,再捏成半個身子,最後才細心別出耳鼻眼嘴,直到那半身雕像整個完成了,她捧在手中欣賞了半天,才對旁邊的一頭大猴子問道:“老黃毛,你看像不像?”
這頭被稱做老黃毛的巨猴居然聽得懂她的話,列著大嘴直點頭。
女郎高興地笑了,可是還有點不滿足地追問道:“你也知道像,像誰?”
巨猴舉起毛手,在臉上弄了半天,突然跳起身來,伸腿探爪,像是人在練武功似的舞弄了一陣。
女郎這次欣慰地笑了,無限深情地道:“畜生,你也看得出像韋哥哥,他的本事大極了,你說是不是?”
巨猴又點點頭,女郎舉起泥像再看了一下問道:“韋哥哥呢?他又在練功夫?”
巨猴再點點頭,女郎輕輕一歎道:“但願他的功夫能早日恢複,不過,也希望他永遠不要恢複,老黃毛。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巨猴搖頭晃腦,作出一副不懂的神態,女郎又歎了一聲道:“你哪裏會懂呢?我希望他恢複,是因為他恢複了武功才會高興,不再那樣愁眉苦臉了,可是他完全好了之後,就要走了,要離開我了,我實在舍不得他走,所以才希望他永遠不要恢複,一輩子在這兒陪著我。”
巨猴像是明白了,又像是不明白,隻是傻傻地望著她。
女郎歎息一陣,突地流下淚來,幽怨地道:“沒有用的,他就是不完全恢複,也不會常留在這兒的,他在外麵有很多事要做呢,為了他,還是希望他快點恢複吧!”
巨猴這次是真懂了,陪著她歎了一口氣,也陪著她灑了幾滴淚。
女郎顧不得擦拭眼淚,隻是癡癡地道:“他走了之後,我會想念他的,想得很苦,可是他會想念我嗎?像我想念他那樣的想念我嗎?老黃毛,你能告訴我嗎?”
巨猴搖搖多毛的頭,即使它具有人類一樣的智慧,也無法回答這問題。
女郎完全把這頭巨猴當作做一個知心的朋友在訴說自己的心事,流著眼淚癡癡地又問道:“老黃毛,告訴我用什麼方法叫他想念我呢?”
巨猴沉思片刻,然後拉著旁邊一頭猴子,親熱地替它搔弄著。
女郎忘了悲戚了,嗤的一聲笑了,搖搖頭道:“替他抓癢?不行!這是你們表示感情的方法,我是人,這怎麼行呢?”
巨猴又想了一下,在那頭猴子身上捉下一隻蚤子。
女郎大笑道:“捉蚤子?這更荒唐了!”
巨猴連連搖手表示不是這意思,接著將那頭蚤子放在自己身上,然後又在自己身上找出一頭蚤子,放在那頭猴子身上。
女郎這下可明白了,連連點頭道:“送他一樣東西,這倒是個好法子……可是送他什麼呢?有什麼東西才會使他時刻地想到我呢?”
歡樂很快地消逝,又開始憂慮了,巨猴也感染了她的憂愁,唉聲歎氣地直搔首,片刻之後,它好像得到了主意,跳起身來,先指指那尊半身塑像,又指指另一團濕泥,最後指著女郎,口中吱吱直叫。
女郎也笑了道:“捏一個我送給他。”
這句話中含著一半詢問的意思,巨猴點點頭,然後再指那尊塑像,作出一個緊緊保護的樣子。
女郎歡聲道:“好極了!老黃毛,你真聰明,捏一個我送給他,再好好地保存這一個他,我想念他時可以看看他,他看到我時便會想念我。”
巨猴高興地連連翻跟鬥,女郎也似乎想到了解決的方法,立刻抓起另一團濕泥,用心地捏弄起來。
不一會,她把自己的塑像也捏好了,神態十分酷似,比在手中,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內心快樂極了。
巨猴跟著欣賞片刻,突然搶過她手上的塑像,女郎大急叫道:“老黃毛,你幹什麼?快還給我!”
巨猴卻將兩尊塑像的臉都抹平了,然後才還給她。女郎憤急萬分,厲聲大叫道:“老黃毛,你發瘋了?”
伸手一掌就拍在巨猴臉上,巨猴挨了打,仍是很溫馴地指著女郎的塑像,作了一個歡樂的表情。又指著那尊男像,作了一個愁苦的表情!
女郎起先一怔,最後才明白了道:“你是要我把他捏成愁苦的樣子?”
巨猴點點頭,女郎卻輕著眉頭道:“為什麼要那樣呢?我要他永遠是歡笑的。”
巨猴指指天,又指指心,最後還是一副苦相,女郎若有深思地道:“是了!思念的歲月是悠長的,思念的心情是痛苦的,你要我永遠為他痛苦,表示我對他的深情?”
巨猴點點頭,又抓住旁邊那頭猴子的頸子,捏得很重,使那頭猴子痛得吱吱苦叫,然後自己也裝出苦相,把兩顆頭挨在一起。
女郎看了,幽怨地一點頭道:“你認為要他陪著我痛苦?”
巨猴點點頭,女郎卻深深地一歎道:“你錯了,正因為我心裏喜歡他我才需要他快樂,隻要他快樂,我就得到安慰了,這種心情不是你能了解的,你別給我亂出主意。”
巨猴搖搖頭歎氣,露出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女郎又笑笑道:“你完全是替我著想。剛才我對你太凶了,對不起,你不要生氣吧!不過有些事情是你永遠不會明白的,你們猴子的感情太單純了,一滴還一滴,不會進一層地去想到犧牲的樂趣。”
說到後來她又傷心了,一麵流著淚,一麵刻畫那尊男身塑像,片刻又是一個神態軒昂、口角含笑的青年塑像,臉上含著一派湛然神光,就像是韋光縮小了,被掌握在她手中一樣。
女郎端詳了片刻,才輕輕地道:“老黃毛,這次你可不能再搗亂了,今後我很可能再也無法雕出這個樣子了,因為以後他隻活在我的記憶裏,這個泥像就是我全部的生命與感情了。”
巨猴見她的表情很肅穆,立刻也莊重地點點頭。
女郎又拿起自己的塑像來,沉吟良久,遲遲未能動手,心中被那個表情的問題難住了,口中喃喃地道:“我自己該是什麼表情呢?難道也是一臉愁容,叫他知道我在痛苦嗎……”
巨猴拉拉她的衣袖,作出一臉笑容,女郎搖頭道:“我要笑嗎?我哪有笑的心情?”
巨猴連比帶劃卻始終表達不清,女郎急了道:“你到底要說些什麼?”
巨猴想了一下,突然跳到樹叢中摘了一朵野花,然後笑了一下,再比比野花,又笑了一下。
女郎仔細想了片刻,才粲然道:“你是說我笑的時候好看?那有什麼用呢,光是美就能拉住他的心嗎?”
巨猴把野花再舉了一下,然後放在心口上。
女郎點點頭道:“是了,老黃毛,我懂得你的意思了,隻有美麗的印象,才能使人常留心中,謝謝你,老黃毛,有些地方你比人還要聰明。”
巨猴受了誇獎,高興得亂蹦亂跳。女郎則又回到工作上,專心致誌地捏塑自己的臉型,一會兒,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將兩尊塑像並放在麵前,軟弱地道:“好了!終於完成了,以前我常捏泥人玩,一捏就是幾十個,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累過,這幾乎像我一生的工作……”
說完她朝溪水中一坐,臉色蒼白,差一點就要躺下去。
溪水並不深,隻淹到她的胸前,可是她的神情太可怕了。猴群一陣大亂,那頭叫做老黃毛的巨猴連忙上來扶她。
突然林中一陣樹葉晃動,鑽出韋光偉岸的身軀,搶過來將她拉了起來,放在岸邊上溫和地譴責道:“小紅,你又頑皮了!這麼冷的水,怎麼可以洗澡,凍病了怎麼辦?”
小紅望著他,突然一言不發。撲在他的懷中哭了起來。
韋光溫柔地拍著她的肩膀,柔聲勸慰道:“好了,別哭了!這麼大的人了,還像個小孩子似的,眼淚鼻涕塗了一臉,多不好意思啊!”
這幾句話居然大有效用,小紅連忙拭去了臉上的淚痕,輕輕地道:“韋哥哥,你練完功夫了?今天覺得怎麼樣?”
韋光笑笑道:“好極了!我從來沒有覺得像現在這樣好過,剛才我試了一下自己的功力,好像比從前充沛了許多。”
小紅卻抑鬱地道:“那並不是好現象。”
韋光微異問道:“這是怎麼說呢?”
小紅欲言又止,仿佛有所顧忌,韋光看了更奇道:“你究竟要說什麼?”
小紅又像了一頓,才堅決地道:“我老實告訴你吧,昨天我聽見爺爺一個人自言自語地研究你的病情,他認為你這次死而複活,完全是金絲雀、曼陀尼花和田綠蛇三種劇毒交相對激的原因,這是他新的發現,所以他拿你作試驗,每天都給你眼下各種毒藥,促使你的體能加速發揮!”
韋光釋然一笑道:“這沒有什麼不好啊!”
小紅憤急地道:“可是人的體能總有極限,一旦等你發揮到終極的時候,你的生命也到了盡頭。”
韋光先是一愕,繼而坦然笑道:“那也沒關係,我此生隻有一件大事,辦完了那件事,就是死了也沒有遺憾,反正我的命是撿來的。”
小紅忽然問道:“你不恨我給你吃下曼陀尼花嗎?那件事你知道了嗎?”
韋光誠懇地道:“我聽敝友說過了,我不但不恨你,相反的還很感激你。因為你給我吃藥時,我的生命已經沒有救了,你陪我身殉的盛情,使我十分感動,何況到後來事情演變的結果,你反而救了我,成全了我……”
小紅臉上泛起一片神光,癡癡地道:“你真是這麼想嗎?”
韋光正容道:“我從不說欺心之話!”
小紅突然傷心嚶泣道:“那你還是快走吧!別再吃我爺爺給你的藥了!”
韋光奇道:“那又為什麼?”
小紅流著眼淚道:“照你目前體力增加的程度,很可能等不到你離開此地,就已經力盡而死了。”
韋光愕然道:“老爺子怎麼會這樣對我呢?”
小紅急道:“你到底相信不相信我的話?”
韋光連忙道:“我自然相信,隻是我不明白老爺子的用意……”
小紅悲聲道:“這沒有什麼難懂的。第一,爺爺是拿你試驗他的醫藥道理;第二,你的哥哥曾經殺死我的伯祖,他要報仇……”
韋光不等她說出第三點就插口道:“我哥哥殺死黃石公的事,我也聽窮和尚講過了,好像老爺子並不在意。”
小紅急道:“爺爺是不太在意,可是姓韋的殺了我們黃家的人,他就要找個姓韋的人抵數,何況他還有個朋友穀飛也死在你們韋家人手中。”
韋光想了一下才道:“那第三個原因呢?”
小紅咬著牙道:“第三個原因是我!”
韋光一驚道:“為你?”
小紅點點頭道:“不錯!我爺爺對什麼人都沒有好感,隻除了我之外,所以每一個要接近我的人他都要除去,沒想到你來了之後,又連帶發生了海盜的事,他來不及對付你,後來我……”
她的臉紅了起來,但還是鼓著勇氣接下去道:“我愛上了你,他殺你之心更切了,隻苦幹沒有方法,他武功不高,現在毒對你也沒效用了,他隻有不斷地消耗你的精力,使你死得很自然,你的朋友也不會懷疑他了。”
韋光怔了半天,才握住地地手道:“謝謝你!小紅,謝謝告訴我這些事……若是如此,我想明天就走了。”
小紅神色一慘道:“好吧!我實在不願你走,可是留下你反而害了你,你要走的事今天先別說,明天突然提出來好了,否則我爺爺又會動別的腦筋。”
韋光感激地道:“我知道,謝……”
小紅又道:“我告訴你這些事,你會恨我爺爺嗎?”
韋光正容道:“我應該恨他,不是為了他對我不好,而是恨他那種不光明的報複手段,可是為了你的原故,我也應該原諒他,明天我還是會很友善的告辭。”
小紅戚然地道:“你走了,我可會寂寞了,我還會看見你嗎?”
韋光激動地道:“小紅,這些日子來我一直承受你的深情照顧,我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因此我同樣對你有著一份感情,雖然我已經定下妻室,我不應該對你多作要求、然而為了報答你的深情,我可以這樣答允你,隻要我不死,至遲在一年後,我辦完了那件大事,一定到島上來看你,假若我妻還在,我接你出去,假若她死了,我陪你在這島上共度此生……”
小紅喜極無限涕淚交流地道:“真的?韋哥哥,你不是騙我吧?”
韋光擁著她柔聲道:“世界上最狠心的騙子,也不忍心騙你這樣一個純潔的女郎。”
小紅倚在他懷中,享受著她一生中最美妙的夢境,她不敢再說話,隻怕一開口,就會把這美夢驚醒了。
韋光愛憐地吻著她的臉頰,輕輕地道:“在這一年中,我隻好懷著你的塑像想念你,你也隻好對著我的塑像……”
話還沒說完,小紅已嬌羞萬狀地捶他的胸膛叫道:“韋哥哥,你壞死了!原來你早就躲在林子裏看我做傻事了!”
韋光笑道:“我早就來了,偷偷地看著一個可愛的女郎,做著世界上最可愛的事情,我實在不敢出來擾亂這美的情景,隻好由著那頭毛猴替你出歪主意了。”
小紅將頭埋在他結實的胸膛上,以紅得像朝霞的臉頰去迎接他有節奏的心跳,半晌才低低地道:“那班猴子也真笨,怎麼不知道有人躲著呢?”
韋光輕輕一笑道:“這倒不能怪它們,以我現在的功力,就是躲在水麵,也不會驚動底下的遊魚,你的那位猴頭軍師就在我身邊采了一朵花,它就是無法發現我。”
小紅微著嘴撒嬌道:“當然了!你現在的本事大了,哪裏還會把那些毛猴子放在心上,可是別忘了,你第一次見我時,就是被它們抬著來的。”
韋光也裝著生氣道:“正是呢!我想到那件事就有氣,現在非好好打它們一頓不可!”
猴群這時都圍在旁邊,那頭老黃毛的巨猴聽得懂人語,聞言驚叫一聲,首先逃到林子裏,其他的猴群也是一哄而散。
韋光哈哈大笑道:“老黃毛,你別跑,看在你剛才一番出主意的份上,免了你一頓打吧!”
老黃毛在林中探出頭來,拱著一雙毛手連連作揖,像是討饒的樣子,將二人都招得笑了起來。
笑了一陣,韋光才高興地道:“快把泥娃娃給我,看看你把我捏成什麼樣子?”
小紅低頭一看,突然驚叫一聲,掩麵痛哭起來。
原來她在溪中被韋光抱起來後,正好坐在兩個塑像上,將它們又壓成了一團濕泥,完全不成樣子了。
韋光見狀笑道:“你再捏兩個就是了,何必那麼傷心呢?”
小紅卻淒然搖頭道:“不行了!方才我在塑像的時候,就暗暗地發過誓,今生永遠也不捏泥人了,上天為什麼要那麼殘忍呢,連你的影子都不準我留下一點……”
韋光勉強地笑道:“你真傻!幹嗎要起這種誓呢?”
小紅哽咽道:“我以為今生永遠都得不到你了……”
韋光不覺默然半晌才道:“好在塑像隻是一個寄托,在你我的心中都不會忘記對方的。”
小紅仍是揪然不悅,韋光又勸她道:“而且我們分離得很短,隻要一年,我們又可以重聚了,那時整日廝守,又何必要什麼泥娃娃呢!”
小紅淒苦地道:“那是最美麗的想法!”
韋光奇道:“還有壞的想法嗎?”
小紅垂淚點頭道:“不錯!也許我這人很傻,永遠朝壞的一方麵想,我知道你要去辦一件很重要的事,也是件很危險的事,生死未卜;存亡難測!萬一你遭遇到不幸,那個泥人就是我今後全部的生命,現在……”
韋光黯然片刻,忙低身拾起那團濕泥,塞在小紅手中,小紅怔怔地接過來,卻不知如何是好。”
韋光莊重地道:“你聽我念幾句話,然後你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小紅茫然地望著他,大眼睛中一片迷憫。
韋光整理了一下情緒,才以動人的聲音念道:
“和一塊泥!
捏一個你,捏一個我!
將咱倆一起打破!
再捏一個你,再捏一個我!
我中間有你,你中間有我!
咱們生同一個衾!死共一個槨!”
小紅如癡如呆地聽著,眼淚又已滿眶,突然她雙手飛快地行動,沒有多大功夫,又是兩尊惟妙惟肖的塑像完成了。這兩尊塑像不再是悲苦,也不再是天真的歡笑,它們的神情間透露出無比的莊嚴,一種難以形容的,對堅貞的愛情的莊嚴。
這是個淒風苦南的淩晨,也許以往亮了很久了,可是因為陰通的關係,室中依然十分晦暗。
韋光在榻上輾轉反側,折騰了一夜,好容易才迷蒙入睡,對麵席地而臥的窮和尚已經在大聲吟哦:
“昨夜風兼雨,今朝落花滿徑。
天憐有情人,阻卻劉郎歸程!
行乎?留乎?行不得也哥哥!
行乎?死乎?死不得也親親……”
詞意閃爍,卻聽得韋光心頭一怔,昨天與小紅的一番繾綣與商議,他還來不及告訴窮和尚,因為他昨天歸來得很晚,窮和尚已經醉熏熏地睡了。
可是聽他的口氣,卻好似他一切都知道了……
翻身笑了起來,剛想開口說話,忽聽得窮和尚又自言自語地道:“和尚人醉心不醉,和尚眼昏耳不聾,和尚什麼都沒看見,和尚什麼都不知道,和尚什麼都看得見,和尚什麼都曉得瘋態百出,醉話連天,聽上去好像全無道理,可是韋光心頭一震,臉上也跟著一紅,搭訕著道:“師見這麼早就醒了?”
窮和尚望了他一眼,也不答話,舉起手中的酒瓶,咕嘟又灌了一口,室中溢滿了酒香,原來他又在喝猴兒酒了,韋光擔心他喝醉了,影響今天的計劃,連忙道:“師兄一大早就喝酒,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