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刀頭血血鋪英雄路(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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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敏勸了老人家一會兒,見他火氣已平,便進言道:“爺爺你老還是到天柱峰上暫住一會兒,等這件事平息了,孫兒才去接你老回來……”話猶未說完,崔偉已朗聲一笑,道:

“我老人家已活到這一把年紀,還有什麼可怕的。老實說,以鄧牧那等大魔頭,隻要我到時不衝動,坦白說明我武功已失,他絕不能夠對我怎樣。”

崔敏苦笑道:“爺爺說得是,可是就怕你老人家寧折不彎的性情,難以控製啊!”

“我的事你不要多慮,倒是這個小夥子,他可是咱們崔家的命根。你看叫他先到什麼地方躲躲,才是正理。”

崔智抗聲叫道:“老爺爺,我……”崔敏立刻白他一眼,道:“你叫什麼,難道你比爺爺和我都想得高明麼?”少年人隻好憋住一肚子氣,悶聲不響。

崔敏又道:“孫兒倒有個法子,便是讓他過了兩日,暗中到魏家花園那口枯井裏熬個一日一夜……”火狐崔偉沉思半晌,頷首道:“此計甚妙,但依我之見,莫如索性讓他多熬兩天,更加安全不過。”

崔智又想抗議,崔敏麵色一沉,道:“孩子你聽我說,玄陰教可是當今宇內最有勢力和網羅高手最多的一大邪派。那教主鬼母冷婀被公認為天下無敵,這且不提她。但玄陰教中人行事一向毒辣無比,以咱們這樁事而論,等於和他們正麵為敵,大概此刻江湖已傳出風聲,謠言沸騰。咱們三日之後,隻要一個應付不當,就招來滅門血禍,你是崔家唯一子嗣,崔家一脈,就要你延續下去,你能不忍辱負重,聽我們的話以避這大劫麼?”

他說得義正詞嚴,崔智哪敢分辯,盡管心中咕味,卻隻有低頭的份兒。

當下決定了應付之方,令崔敏之妻疏散到一個同行好友家中,以免將來無人照顧崔智。

到了晚上,崔敏提了兩個大包袱,裏麵有金銀衣服以及三日的幹糧,悄悄帶了兒子,潛入魏家花園。

那魏家花園占地頗廣,百年前乃是本地名園勝地。但如今魏家府地,子孫零落。這個大花園荒置已久,早就麵目全非。那口桔井大約有四丈之深,下麵廣闊,崔敏算定這個孩子到時可能不安份,偷偷溜回家,故此靈機一動,想到這個地方。他明知崔智武功雖然不錯,但預多也隻能躍起兩丈餘高,因此他縱然想不聽話,也無法自己爬上來。

這時荒園中夜風蕭蕭,黑影幢幢。崔敏先把包袱垂下去,然後悄聲對兒子吩咐道:“你緣繩溜下去,若是三日之後,不見我來引你出來,你便大聲叫喊,引人來救你出來。你母親雖然避居王伯伯家裏,但她也不知你藏在此處。這是我避免賊子們用刑而泄露你的行藏之意,現在你可明白為父一意要保全你的苦心麼?”

崔智生澀地道:“爹,假如隻剩下我一個人,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別說傻話,崔家一脈,就係在你身上,日後不準有報仇的念頭,記得麼?”

“孩兒記得,但孩兒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從命。”他堅決地回答。

崔敏在黑暗中默然片刻,輕輕喟歎一聲,道:“你下井去吧。”

崔智握握父親的手,發覺有點兒顫抖,登時鼻子一酸,流下兩行熱淚。他緊著嗓子,啞聲道:“爹你要保重,還有老爺爺和娘……”他說不下去,突然跳入井中,雙手握住粗繩,滑到井底。崔敏俯頭一瞧,隻見井底發出一團火折黃光,隱約可以看見兒子仰麵而望。

片刻之後,魏家花園複又歸於沉寂。

崔家的準備並非庸人自擾,因為這時玄明教的確十分緊張。信鴿一站接一站地飛個不停,全國都接到緊急戒備的命令。這時恰好碧雞山中內外三堂的六位香主與及刑堂香主厲魄西門漸都已下山巡視各分舵,這是每年一度的總巡查。是以高手們都分布各地。雪山雕鄧牧知道最近湘省的人有刑堂香主西門漸和內三堂中第二位香主火判官秦昆山這兩人,已用信鴿約他們急速趕來。

到了第二天,火判官秦昆山已經趕到。但同時之間,忽又接到飛鴿傳書說,石軒中十日之前在關洛那邊出現,將玄陰教外三堂香主之一的冷麵魔僧車丕擊斃。死狀極慘,兩臂完全被利劍卸下。然後被人用上乘內家毒手點了殘穴,以此冷麵魔僧車丕輾轉痛號了三晝夜才斃命。這是後來發現屍身時,由留守山中的鬼母座下高弟黑無常薑黃趕去查驗,方始看出來。

在屍身發現的附近處,有一方青石板,上麵用劍尖寫著石軒中三個大字,每個字都足足有一寸之深。普天之下,除了石軒中,誰還能有這刻上功夫和能夠這樣子弄死冷麵龐僧車丕?不但冷麵魔憎車丕被殺,而且青石上還留下一個褚字,畫個圓圈在褚字外麵。這意思分明是第二個要輪到隴外雙魔之一的九指神魔褚莫邪。

這時鄧牧和秦昆山兩人,可以想像到碧雞山接到這邊石軒中大破方家莊的噩耗時的驚訝情形,不下於他們接到這個消息。隻因那石軒中武功再高,也絕不能在短短的幾日之內,由遙遠的關洛那邊做下那一事,然後又倏然在湘南出現。是以這兩案之中,必有一案不是石軒中本人所為。同樣的道理,兩案之中,也必有一案是石軒中所為。一則斷無那麼巧,出現了兩起高人,都恰好假石軒中之名。二則天下之大,雖是無奇不有,但要發現兩起人都具有和石軒中相同的功力,到底不易。

不過在鄧、秦兩人看來,這邊的石軒中可能是假的。因為雪山雕鄧牧已從火狐崔偉口中,得悉石軒中的徒弟史思溫曾經住在他家。是以可能火燒方家莊,擊斃全莊教友之舉,乃是史思溫假師父之名而為,故意擾亂玄陰教視聽。

這個想法入情入理,不過那史思溫既有此功力,也就夠他們咋舌驚奇的了。

鄧牧道:“敝座除了約請你和西門香主來此之外,另外已就近傳訊請龔香主攔截那史思溫,據說那廝是赴天柱峰。”他話中提及的龔香主,便是內堂中的陰陽童子龔勝。此人練就先天一氣功,一柄陰陽扇招數深不可測。

火判官秦昆山道:“這樣好極了,但相信那小子赴天柱峰一說不可靠。明日咱們到崔家去時,那廝一定會露麵,說不定另有能手,咱們務必多加小心。最好外堂香主也及時趕到,便萬無一失了。假如崔家真個沒有能人,那麼收拾了他全家之後,也給他一把火。”

兩人正說之間,一個玄陰教的人匆匆來報說,那飛猿羅章已傳出消息,說是被石軒中在方家莊大火時比劍擊敗。

這個消息傳來,火判官秦昆山和雪山雕鄧牧登時又改變了看法,推翻了早先想找石軒中門徒史思溫攪鬧的想法。隻因飛猿羅章乃是唯一得傳衡山滾長老猿公劍法的人,在後起的年輕高手中,算得上是個甚為出色的人物。石軒中若不是親自出手,他的徒弟再大的道行,也不過是數年功力,如何能贏得那個年輕劍客?於是連忙又將這個消息飛鴿傳報碧雞山。

翌日清晨,外堂香主厲魄西門漸已然趕到。他和石軒中真有江海之仇。第一件心上人被奪;第二件他曾在碧雞山上,趁石軒中麵對萬仞深淵沉思往事之際,加以暗算。豈知因地流汗滴在地上,發出些微聲息。石軒中霍地轉身,雖然受了一掌之傷,但也把他製倒地上。直到三晝夜之後,穴道方始自解。這個苦頭吃得既大,仇恨也就越深。現在一聽到石軒中出現的消息,他便兼程晝夜不息地趕來。

這厲魄西門漸長得身高體魁,有如一座小山,頭如笆鬥,目似銅鈴,塌鼻之下,一張血盆大嘴,仿佛連世界也能夠生吞人肚似的。這副身量和相貌,尋常膽小一點的人,見到可就得駭個半死。假如午夜間驀然見到,不為之魂飛魄散者幾希。同時他的性情殘忍嗜殺,心腸正和麵貌一般凶狠。尤其是對師父一人忠心耿耿,對任何人都鐵麵無情,是以那麼大的玄陰教,會以他做刑堂香主,掌全教生殺刑責之大權。本教中人,縱然位居香主地位,對這個鬼母嫡傳高手也得忌憚幾分。下麵的人,更是聞名色變。

他並非單身來到,隨行尚有兩個年方十八九歲的少年。這兩個少年就在鬼母冷婀因與石軒中鬥罷覓他養傷時,由西門漸收歸門下,乃是一對孿生兄弟,麵目酷肖。大的在左邊鬢角有顆紅痣,姓尹名左。小的在右鬢角下也有顆紅痣,名字就單稱右。

這尹左、尹右兩兄弟,被西門漸收歸門下時,年甫十齡,如今已練了八九年功夫。同時鬼母在恢複一身蓋世功力之後,還以上乘內功和手法,替他們打通了奇經八脈。是以體質完全改變,練一年內家功夫,等於別人六七年。於是幾年下來,這對孿生兄弟功力已不同凡響。

那尹在、尹右兩人久在西門漸與及一幹魔頭薰陶之下,性情也甚是凶殘,尤以弟弟尹右為甚。大凡孿生的人,多半總是性情相反,一個愛動的話,另一個就愛靜,一個愛說話,另一個就沉默寡言。至於在天性寬厚和殘忍這一方麵,也不會例外。是以尹左做起什麼事來,雖說仍然夠硬心腸的,但比起弟弟尹右可就顯出寬厚得多。

且說西門漸到達之後,聽完兩位香主得到的各種消息,細想一下,也判斷不出石軒中是否在此。他悍然道:“咱們如今馬上到崔家去,石軒中那廝如若不在,咱們把崔家上下殺光,然後再點一把火,這樣石軒中一旦得訊,還怕他不露麵報仇麼?”

秦、鄧兩個魔頭點頭一齊頷首。秦昆山道:“我等也是這個主意,本來我們估料那崔偉老兒性情高傲,必不肯及早遣散家眷。誰知昨夜打探結果,他的唯一小孫子已失蹤兩日,即是鄧兄去後當天晚上便失了蹤,卻一時查不出逃匿去向。否則那老兒最痛惜這個孫子,咱們擒住了他,那小子也許肯磕頭求免。”

厲魄西門漸濃眉一皺,目射凶光,道:“縱然那老頭兒磕頭求命,本座也不能放過他們一家。凡是與石軒中有深厚淵源的人,本座絕不輕恕。”

雪山雕鄧牧起座道:“咱們如立刻動身,敝座這就領路。”

當下一行五人,直趨崔府,五個人都帶著一肚子血腥的殺意。

火狐崔偉這天已起個絕早,和崔敏兩人,就在大廳上等候。他們等了兩日,還等不到石軒中來到,不免十分失望。但火狐崔偉一生經曆無數風浪,雖是失望,此時依然談笑自若。

可是崔敏便顯得十分怔忡不安地陪著老人。

家人忽然來報,有五個人氣勢洶洶地直闖入來。還未說清楚,西門漸、秦昆山、鄧牧以及尹氏兄弟五人,已出現在大廳前。雪山雕鄧牧首先宏聲道:“崔偉,石軒中可曾來了?”

說時,五人已一齊走上大廳。

那厲魄西門漸的形相,天下武林無不知曉,這個魔星所至之地,總掀起滿天腥風血雨,是以崔家爺孫兩人一看到他,登時已知今日必死無疑。還有那一雙孿生兄弟,也自在武林中大大出名。這兩人不但武功得到乃師真傳,便行事作為也和乃師相似,因此也是血腥滿身的煞星。

火狐崔偉哈哈長笑道:“諸位何必著急。先請坐下,咱們好好談談。這位是西門香主,那兩位定是尹家雙豪,還有這一位,分明是內家高手,莫非也是貴教中數位香主之一?”

玄陰教的幾個魔頭,不由得十分佩服這火狐崔偉,的確不愧是個老江湖,眼力高明之極。五人如言落座,厲魄西門漸獰笑道:“崔偉你的眼力真不錯,這位正是敝教內三堂香主之一,人稱火判官秦昆山的便是……”

火狐崔偉明知已成定局,反覺從容,側顧道:“敏兒你呆著幹嗎,快命人送香茗上來。”崔敏領命去了。他一轉眼,卻見三個大魔頭正在交換眼色,不知他們要鬧什麼玄虛,便停口等待他們發話。

原來這一幹人全都是功夫既好,閱曆又深的大魔星。剛才崔偉不笑還可,這一放聲長笑,立刻聽出崔偉笑聲雖說相當宏亮,但毫無含勁斂氣的那種功力,說什麼也不是一個內家好手的笑聲。

座中之人,以鄧收最為疑惑。隻因前三日他來崔宅時,也曾聽到崔偉朗笑,那時候雖然覺得已有點兒不大對勁,卻無今日之甚。三人對望一眼,鄧牧首先發言,道:“崔偉,你是不是身體不適?”

火狐崔偉愣一下,但隨即明白人家疑惑什麼,冷笑一聲,道:“老朽很好。”其實他這兩日都沒有睡好,是以今日可就在笑聲中把原形完全抖露出來。

雪山雕鄧牧又道:“那麼你的功夫早已擱下了,是不?”

這時崔敏已回到大廳來,親自托盤端來香茗。原來他已趁這片刻時間,將家人完全遣離此宅。火狐崔偉等崔敏把茶擺好,然後沉聲道:“老朽絕瞞不過你們幾位,事實上老朽一身功夫早已失去。”

火判官秦昆山性情粗暴,怒罵道:“放屁,有這麼巧的事。”原來他以為崔偉故意說出沒有功夫,這樣他們便不能鬥上一場。鄧牧立刻接口道:“你的功夫散了幾日?是前天還是昨天?”

火狐崔偉一聽此言,登時氣得渾身發抖,一語不發。要知雪山雕鄧牧此言聽來十分刻薄,暗中是嘲笑崔偉是不是為了避免惡鬥,故此趕緊自廢武功。其實在鄧牧而言,卻是真心相問。隻因他在此還聽不出對方有失去一身武功的情形。

崔敏也忍不住,把心一橫,怒聲道:“你們再胡說八道,別怪我崔某汙言相辱。”

他明白爺爺絕不能解釋武功是如何失掉的,江湖人最講究的正是骨氣兩字。火狐崔偉如一解釋,縱然理直氣壯,也將落個貪生畏死,因而分辨的譏嘲。

尹右挺身起座,怒目瞪住崔敏,澀聲向西門漸道:“師尊可許弟子收拾這廝麼?”

崔敏常年在江湖行走,當然知道這碧雞山雙小的惡名,但反正今日大概不能善罷幹休,當下冷笑一聲,也自怒目相向。

厲魄西門漸大喝道:“姓崔的聽著,本座隻問你們一句話,便是那石軒中究竟在不在此地?”火狐崔偉白頭一搖,也自大聲道:“不在。”但他的聲音,比起西門漸震屋搖瓦的喝聲,就宛如大病初愈似的沒力氣。西門漸向尹右一頷首,尹右一跨步,已到了廳中。

忽聽外麵有人大喝道:“賊子們休得傷我祖爺爺。”喝聲中一條人影飛躍而至。現出身形之後,崔偉和崔敏都倒抽。口冷氣,敢情來人正是少年氣盛的崔智。

崔智身形一現,立刻抬手掣刀,嗆啷啷金背砍刀閃起一片寒光。

尹右神色冰冷,轉身向他,其餘的人仍舊大馬金刀地安坐椅上,動也不動。

崔智戟指喝道:“魔崽子掣出兵器來,少爺今日成全你早投陰府。”

尹右雙手齊動,動作迅快絕倫,眨眼已取出兩樣兵器。隻見他右手是支判官筆,左手卻是把短劍。不過尺半來長,銀光燦然,顯出十分鋒利。這兩般兵器一亮出來,火狐崔偉和崔敏兩人心中登時打突,亂跳不止。隻因這兩種兵器招數力道都大不相同,如無過人絕藝,豈能使用。

光是從兵器上判斷,崔智可就要輸了一籌。何況崔智平生未曾與強敵動過手,臨陣經驗已經不足。一旦對上這種古怪兵器,又無法憑本身機智閱曆拆解,豈不是愈發失利?

崔智可是初生之犢,不知天高地厚,狂笑一聲,道:“魔崽子動手吧!”

尹右臉色鐵青,心中怒極,暗自蓄勢運勁,準備一動手就叫對方吃點苦頭。隻見他左手一晃,銀劍直劃中盤。這一招快極,尤其步法古怪,晃眼搶到對方右邊。

崔智砍山刀虛劈一下,斜跨兩步,猛見銀光如練,追襲胸脅之間。他大喝一聲,健碗一翻,大刀化為“橫掃千軍”之勢,但聽刀風呼嘯,剛猛無傳。哪知尹石正要迫他如此出招,身形一矮,忽地斜鑽開去。但身軀尚未伸直,又斜旋回來,這時左手銀光急取敵人下盤,右手判官筆卻挾著迅雷之勢,驀然一敲。

當的一聲,刀筆相融。崔智本以膂力沉雄見長,這時雖覺敵人筆上力量奇大,但自問還有把握硬擋回去。然而形勢卻不容他接續出力,隻因敵人左手的銀色短劍,已歹毒無比地戳向膝蓋。他不能左右閃避,隻好往後一墊步,但躲開了下麵短劍,手中力量便已不繼。呼的一聲,金背被山刀悠悠蕩開,登時門戶大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