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深緣淺,緣來緣去(完結)(1 / 3)

緣深緣淺,緣來緣去(完結)

黑衣人不僅身形詭異,招式也詭異得很,明明是直劈過來,卻忽然變成收勢,轉而刺向下盤。如若隻是一人用這種令人猜不到的招數,他尚可應付,連猜帶蒙,三十人圍攻,他如何應付?

不到三十招,他的左臂就被黑衣人劃開一道傷口。

好漢不吃眼前虧,高晉揚使出絕招,光速般地移形換影,影似鬼魅。

隻見一道虛無的影子在黑衣人中穿梭,影子掠過,便留下一道血痕。

在黑衣人反應過來之前,他傷了他們之後,立即騰身飛起,溜之大吉。

黑衣人奮起直追,一道道黑影嗖嗖地掠過。

追了幾裏地,高晉揚再次被他們圍困。他長身而立,身姿蕭蕭,手持精鋼軟劍,清風蕩開散落的鬢發,蓄滿了凜冽殺氣的黑眸寒鷙懾人,令人覺得下一瞬會跳出一隻魔獸撲過來。

黑衣人的彎刀再次出擊,高晉揚大喝一聲,一股氣流自體內瀉出,衣袍破裂開來,著實嚇人。

三十人圍攻一人,戰況激烈,一道道黑影在銀白的光影中跳躍、穿梭,其中那道熟悉的影子在黑影的追擊之下左衝右突,往往從刀鋒驚險地避過,從圍砍中奮力突圍而出……

他殺紅了眼,魔獸怒吼,無數的潛能被激發出來。

這是他一生中最凶險的一戰!

這是他必須贏的一戰!

激戰中,高晉揚身上各處接連受傷,黑衣人也陸續受傷,血花飛濺。

斷肢橫飛,血腥彌漫,誰更殘忍,誰就是王者!

黑衣人一個個地倒地身亡,他身上的傷也越來越多,衣袍上的血色越來越鮮濃……

大腿、後背、前胸,傷口無以計數,他仍然挺身站立,傷口汩汩地冒血,滴落地麵。

然而,他絕不會倒下!

最後,隻剩四個黑衣人,卻不放過他,彎刀“咻咻”地飛過去。

高晉揚閃身避開,精鋼軟劍出擊,虎嘯龍吟一般,直擊黑衣人的咽喉。

又一個黑衣人死了,但他的胸口中了一刀,血花噴濺。

後來,所有黑衣人都死了,他仍然屹立不倒。

他的唇角微微一牽,好似在笑……他的俊臉布滿了血珠,衣袍染血,分外怵目……精鋼軟劍慢慢滑出他的手,掉在地上……慢慢的,他閉上雙目……轟然倒地……

最後一瞬,高晉揚的腦海浮現了玉輕煙的音容笑貌。

————

內監來報,蕭太後薨了。

聞言,玉輕煙驚愣住了,蕭太後好端端的,怎麼會薨了?

眼下宇文熙還未公布蕭太後的死訊,隻傳她進宮協商。她沒有多想,立即進宮,問個究竟。

她踏入慈寧殿,殿外有幾個宮人侍立著,大殿靜謐,給人一種莊嚴肅穆的感覺。

寢殿裏,宇文熙站在榻邊,默默地凝視榻上那人。

蕭太後躺在榻上,穿戴齊整,一襲深青鳳袍彰顯了她的身份,淡淡的妝容留下了她的風韻,宛若仍然在生。

“太後怎麼會……”玉輕煙低緩地問。

“今日淩晨,母後暴斃……”宇文熙的臉上猶有淚痕,悲傷欲絕地說道,“太醫檢視過……母後該是壽終正寢……”

“太後年紀尚輕,身子骨不是很硬朗嗎?怎麼會壽終正寢?”

“母後在青州四年,每日服用湯藥,那湯藥對身子有害,掏空了母後的身子……”

她還是無法相信,數日前還活生生的一個人,竟然沒有了呼吸、沒有了體溫,永遠離開了。

蕭太後之死,是不是有內情?

可是,她不能問,小皇帝早已不是當初的小皇帝了,而是陰險腹黑、冷酷無情的帝王,也許,蕭太後暴斃便與他有關。因為,今時今日,還有什麼人可以傷得了蕭太後?

宇文熙跌坐下來,淚水滑落,“皇姐走了,母後也走了,我身邊沒有親人了……輕煙,我該怎麼辦?”

玉輕煙鼓舞道:“你是大魏國君,是陛下,坐擁江山,享萬民敬仰。你要執掌朝政,讓大魏國萬世昌盛、國富民強。這是你的責任。”

他點點頭,“對!這是我的責任!我不能讓大魏國子民受他國欺負,不能讓大魏國在我手中衰敗!我要堅強!”他用可憐、祈求的目光看她,“輕煙,你說過會永遠支持我,是不是?你不會離開我,是不是?”

她不忍心在他喪母的傷心時刻說出刺激他的話,便頷首。

“皇宮這麼大,宮人這麼多,可是我仍然孑然一身;他們不會幫我、不會真心待我,我害怕,輕煙,我真的害怕。”他摟住她的腰,靠在她身上,低悶地說著,“你瞧,寢殿這麼大,這麼空曠,黑影幢幢,是不是很可怕?每當我閉上眼,那些黑影就撲過來,壓著我,我喘不過氣……”

“那隻是錯覺。”玉輕煙安撫道,“這幾日我留在宮裏陪你,待太後出殯後我再出宮,可好?”

“輕煙,隻有你待我好。”宇文熙埋臉在身上,掩藏了喜色,“你待我最好。”

輕煙,隻有你真心待我好,你不會離開我的,是不是?

無論如何,我不會讓你離開我!

縱然是高晉揚,也不行!

輕煙,有三十個絕頂高手等著高晉揚,他們都死了,高晉揚也不知去向,或許已經死了,或許殘了廢了。可我不會告訴你,此生此世,你隻能在宮裏陪我,直至你我壽終正寢的那一刻。

母後,你為什麼要說出真相?你知道就好了,為什麼說給兒臣聽?兒臣不想知道,輕煙與兒臣不是姐弟,不是……

昨夜,子時,他悄然來到慈寧殿,宮人都睡著了,蕭太後也睡得正熟,毫無防備。

宇文熙點了她的穴道,扶她坐起身,她看見了眼中那抹邪魅的戾氣,隱隱猜到他的意圖,驚懼地問:“陛下,你想做什麼?”

“母後放心,兒臣會好好打理朝政,不會讓你失望。”他坐在榻沿,乖張道,“母後聰明一世,卻總是糊塗一時,該說的不能說,不該說的更不能說。什麼都說了,遭殃的是自己。”

“你什麼意思?”蕭太後震驚於兒子邪戾的表情。

“四年前,母後對皇姐防不勝防,對兒臣也是如此。母後,這怨不得兒臣。”

“哀家是你母後,你不能這麼待哀家!”她怒道,卻苦於動彈不了。

宇文熙笑了笑,“誰阻止兒臣和輕煙,誰就得死!”

雖然麵泛笑意,卻有駭人的殺氣從齒縫間流瀉。

蕭太後駭然,沒想到她寄予厚望的兒子是一隻凶殘的白眼狼。

“你和玉輕煙是同父異母的姐弟,怎能結合?”她心痛萬分地勸,“陛下,你強行如此,有違倫常,天理不容啊。”

“兒臣不管!什麼有違倫常,什麼天理不容,兒臣統統不管!兒臣隻知,此生沒有輕煙,兒臣不想活了,什麼興致都沒了……”他的俊臉布滿了痛、恨與叛逆,“父皇與侄女長樂公主生了輕煙,兒臣與輕煙為何不可以?”

“冤孽啊,造孽啊……”她哀聲悲歎,熱淚盈眶。

宇文熙給出最後一次機會,“兒臣送母後去行宮靜養,餘生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

蕭太後怒不可揭地斥責:“你眼裏還有列祖列宗嗎?你對得起你父皇嗎?哀家絕不會讓你任性妄為!放開哀家!”

他的眼皮上翻,眼裏戾氣翻湧,甚為駭人,“母後,是你逼兒臣的!”

他的右手捏著一枚細長的銀針,一咬牙,刺入她的後頸風府穴。

她後腦一痛,感覺到一枚銀針緩緩刺入,全身僵硬。

“逆子!逆子……你弑母,天打雷劈……”

她怒目而視,咬牙切齒,然而,她的聲音慢慢低弱,眼眸漸漸闔上。

宇文熙扶母後躺好,看著麵目平靜的母後,忽然間心痛如刀割,痛得四肢抽搐,淚雨紛飛。

“母後,兒臣也不想這樣……可是,若兒臣沒有輕煙,兒臣活不下去……是母後你逼兒臣的……兒臣給過你機會……”

他趴在她身上,悲痛欲絕地哭。

靜夜裏,嗚嗚的哭聲那般淒涼。

————

雖然朝中大臣對蕭太後暴斃心存疑問,但無人膽敢提出異議。

三日後,蕭太後出殯。

出殯事畢,這日黃昏,玉輕煙提出出宮一事。

宇文熙吩咐傳膳,“陪我進膳後再說此事。”

她想了想,便當作是陪他最後的晚餐。

席間安靜得很,二人一反尋常時候的滔滔不絕,不太說話。

宮人收拾餐碟時,他忽然道:“我已放了高晉揚。”

“當真?”她脫口而出,難以掩飾心中的驚喜,卻立即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太大,連忙收斂。

“我對他說,他必須隱姓埋名一輩子,不許再回京,他答應了。我再問他,洛都是否有留戀的人或事,他想了想,說沒有。”

宇文熙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期待她的反應。

玉輕煙愣住了,這是什麼意思?

高晉揚離開洛都,對洛都沒有任何留戀?

不可能!

難道是他覺得他不再是以前的高晉揚,無法給她幸福,便不帶她走?

是這樣的嗎,高晉揚?

“輕煙,在想什麼?”宇文熙妒忌得發狂,她一定在想高晉揚,擔心他的安危。

“我隻是感慨,人有旦夕禍福,月有陰晴圓缺。”她意興闌珊地說道,忽然間覺得人的一生太漫長,了無生趣。

他平複了自己的情緒,拉著她來到寢殿,絹紗宮燈的光照在他臉上,流光溢彩,奪人眼目。他含情脈脈地凝視她,執起她雙手,“輕煙,我已親政,是大魏國真正的國君,我希望,我很想、很想你當大魏國母儀四方的國母,當我的皇後,當我的妻。”

玉輕煙知道他從未放棄過,知道他遲早會再次提出來,她已做好了準備,“陛下,我對太後說過,我不喜歡皇宮高高的朱牆、封閉的圍城,我喜歡外麵廣闊的天地、多姿多彩的生活;我要嫁一個對我一心一意的男子,沒有妾室,隻愛我一人。”

“我隻愛你一人,此生此世,我不會再愛旁的女子,也不會再納妃嬪,唯有中宮正位。”宇文熙鄭重道,情深款款,“你喜歡宮外,可以,你隨時可以出宮,隻要黃昏時分記得回宮、回到我身邊便可。”

“你不明白,那種感覺不一樣。”她不知怎麼解釋了。

他是九五之尊,為她做到這份上,已屬不易,可是,她的心已給了高晉揚,再也容納不了別人。

或許,直截了當才有效果。

她硬氣心腸道:“陛下錯愛,我很感動,但僅僅是感動,我對陛下沒有男女之情,無法與你共度一生。”

她斬釘截鐵的話,像一柄匕首刺入宇文熙的心口,劇烈的痛蔓延開來,他低啞地問:“我這麼愛你,為你做了這麼多,為何還是得不到你的心?為什麼……”

玉輕煙試圖讓他明白愛情的真諦,“感情之事,無法勉強。陛下,真正的愛,不是占有,而是希望你喜歡、心愛的人開心、幸福。”

他無法苟同,真正的愛,就是和心愛的人廝守一生,不離不棄,死了也要共赴黃泉。眼睜睜看著她和別的男子雙宿雙棲、舉案齊眉、幸福一世,他卻成為一個孤家寡人,唯有無邊的孤獨陪伴他,他不甘心,他做不到!

“輕煙,你忘了嗎?這一年來,我們在一起很開心、很快樂。”他扶著她的雙肩,低聲下氣地懇求,“隻要你嫁給我,陪著我,我什麼都依你,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

“我隻要自由。”她篤定道,“陛下,強扭的瓜不甜,你留得住我的人,留不住我的心。”

“是不是沒有高晉揚你就活不下去?”宇文熙陡然怒喝,熾烈的怒火燒紅了他的臉頰與眼眸,眼裏纏繞著血紅的痛與恨。

“是!我喜歡他、愛他,非他不嫁!”玉輕煙索性承認。

“他死了!”他怒吼,俊臉撕裂開來。

“你殺了他?”她低聲問,一柄匕首不斷地切割她的心,鮮血淋漓,血肉模糊。

“母後殺的。”他差點兒承認是他殺的。

她雙股發軟,滑坐在地,高晉揚真的死了嗎?

無論是蕭太後殺的還是宇文熙殺的,結果都一樣。

宇文熙扣著她的雙臂,拽起她,一雙赤紅的眼眸燃燒著妒忌、痛恨的火,“他已經死了,你再想他、念他,他也活不過來了!”

玉輕煙目光幽冷,語聲幽暗,“是你殺的吧,太後也是你殺吧,連弑母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你都做得出來,還有什麼事你做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