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將轉過身來見僧人如此,冷峻道:“吾若殺汝,便是吾之血孽,汝再三阻攔,亦是汝之不明。便是不容我進去時,亦當為我通報一二,如此既不通報,反為阻撓,打你這下也不多——雖不至於傷你性命,但傷筋動骨教你知道是非也好。”
“阿彌陀佛,施主,為何要毆打我寺守門僧人?”身後傳來一聲澄澈而低徊的問話。
將領急忙轉過身,見麵前一個身披袈裟、項帶念珠、手握錫杖,須發盡白的老和尚獨自一人佝僂著身子站在門後,不禁驚訝這人老邁如此,走到自己身後卻令自己全然不知,當下曉得這便是寺中住持,當下屈身拱手道:“某本為破心中煩憂而來,不想門前僧人說某血汙沾身、殺孽太重恐破清規,再三阻攔又不予通報,因此煩躁不過打了他,雖有不是,但自思尚且在理,故而毫無悔意。”
老和尚點了點頭,又看著地下僧人問道:“嗔靜,事情可如施主所說?”
“住……持師父,我……”
“隻說是與不是。”
“……是。”
“如此便罷了。”老僧問完話,又抬頭看著將領問道:“施主身披血汙,著實不應入此門,但老衲有一言要問,望施主坦誠相告。”
將領仍保持著施禮姿態,低著頭答道:“師父但說無妨。”
“施主身上血跡,是從何而來?”
將領仍低著頭:“從敵虜而來。”
老僧聽聞,瞑目良久才轉過身去緩緩說道:“嗔靜,告知寺中大小僧人,除夥房、淨房、佛堂前僧眾外,一律出來迎接。”
“師父……”嗔靜見住持如此說,急忙強撐著站起來忍著疼急道:“軍旅中人怎麼能入寺!更何況他方才毆打我臂,如此疼痛怎生走動?”
“嗔靜。”老僧向前邁了兩步,頭也不回地說道:“我予你此號,意為教你再三製怒,排除色厲執念,此是你入寺的條件。你當初滿口答應下來,如今卻要翻悔麼?”
“……”僧人聽了這句話再不敢言,自一瘸一拐地往寺中走去了。
將領在老僧身後輕聲說道:“師父,某甲胄在身,更何況本身乃軍中粗野之人,不敢經此大禮!”老僧並不答話,自往前走著,將領隻好跟在身後。
走了七八步時間,老僧沉聲說道:“我等入寺之人六根清淨、生死不問。但人之長於天地,要求靈明一寸心,必須謹記父母一點血脈之恩,然而無國便無鄉、無鄉便無家、無家便無父母、無天下父母便無天下僧眾,若是如此,佛亦不允。老衲方才偷眼觀施主麵相自非凶惡之人,況且雙目澄澈明亮,必不至於誆騙老衲,施主既是保家衛國之人,便當得玉音寺全僧叩迎之禮。”
後麵將領聽此一席話,突然覺得眼中濕潤,雙目淚流而下,忙以手擦去,低聲答道:“謹遵師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