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踩在腳底(1 / 3)

“長公主這是在喚誰?”清冷的聲音淡淡地從冷奕瑤的唇邊吐露,她回頭,莫無表情地看著全場所有人都怔住的模樣,慢慢地,唇角露出個笑容。隻是,那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遠遠地站在窗台處,不知道為什麼,偏偏給人一種遠在天邊的感覺。

長公主隻覺得喉間一痛,有什麼哽在那裏,張著嘴,竟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的目光直直地盯著冷奕瑤身上那一處小小的紅色胎記上,腦子裏一片兵荒馬亂。

那些沉寂在黑暗中的、久遠到被封閉起來的記憶如洪水,破堤而出!

已經太久太久,她都沒有記起當年的一切。

一場車禍,改變了她所有的生命軌道。

當年的一切,重新回到自己的腦中,如今回頭看去,隻差一點,她便可能立刻崩潰。

“櫻桃……”她幾近絕望地呢喃一聲,像是陷入了舊時的夢境。

那時候,她也不過是個剛剛生產的孕婦,懷中抱著出生的女兒,恨不得將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捧到她的麵前。

她女兒自出生便在腰側靠裏一寸有一處紅豆般的小痣,因此,她給她取了乳名,櫻桃……。

她是她的罪,更是她的孽,但,她一直都是她真正的心頭寶,從未改變!

長公主抬起頭,直直地望向冷奕瑤,嘴邊有無數的話,可剛到了唇邊,看著冷奕瑤那雙煙波嫋嫋的眼,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明明她當年離開的時候,她還是個不記事的孩子。明明當初,她生母在別人口中“死於”空難。如今,她如何和她解釋,自己卻是她的親生母親!

冷奕瑤淡漠地看著長公主臉上的震驚、狂喜、驚恐、絕望、傷心、欲語還休,每一個情緒,在她臉上都印出深刻的痕跡。

她卻是似笑非笑地望著,平靜的,沒有任何反應。

別說是那些禦醫,就連旁邊的賓客,都明顯地發現,如今情勢的微妙。

堂堂長公主,對著冷奕瑤,竟然連開口都做不到。那樣愧疚而複雜的表情,絕非普通關係。

冷奕媃忍不住搖了搖冷超的手,雖然並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她隱約間,預感到事情朝著她完全無法想象的方向發展下去。

冷超沉著一張臉,自長公主那一句“瑤瑤”脫口而出的時候,他的神色便頓時一片陰沉。

冰冷蕭瑟之氣環繞四周,幾乎能將人硬生生地凍住。

冷奕媃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親哥哥的表情有點不對,瑟縮地往後又退了一步,到了這個時候,她當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一種莫名的恐慌,忽然籠罩在心頭,那是一種即將墜入萬劫不複的絕望!

“長姐。”小公主眼看情勢不對,不得不往前拉住長公主的手。剛一碰到那冰冷的溫度,她嚇得差點驚叫一聲。長姐的手上,竟然一點溫度也無,就像是從冰天雪地裏刨出來的一樣。

長公主像是被她這一聲,忽然驚醒,從自己的記憶裏慢慢地醒過神。隻是,她壓根沒法控製住自己的一言一行。

這麼多年,車禍之後,硬生生地忘記了那麼多的過往,如今,她竟然能再見到親生女兒,別說是控製情緒,她簡直恨不得死命地將對方摟在懷裏,告訴她這麼多年的真相!

當初,自己還是個驕縱的長公主。身為女子,榮寵至極,眼睛恨不得長到天上去,壓根對於任何皇室外的人都看不進眼底。

男朋友的確有過幾個,隻是越相處,越是受不了對方的毫無主見,漸漸厭棄,在外得了個水性楊花的名聲。

母親一次次地來警告,她卻不過置之腦後,所謂“皇帝的女兒不愁嫁”,她就從來沒設想過,自己會受名聲所累。

直到,她第一次在馬場邂逅了來帝都談生意的冷魏然。

鎮定沉穩、心思難測,相較於身邊那些虛偽軟弱的追求者們,她第一眼便被那個男人禦馬的姿勢俘獲。他的容貌,比常人要英俊得多,偏一雙眼睛裏,沒有商人的世俗,隻是優雅靜默地做著自己的事情,旁人的一切似乎都與他無關。馬場上,他俯下身體,策馬狂奔,將眾人甩在身後的樣子,讓她毫無抵抗力,就這麼一下子陷了進去。

傳說中的一見鍾情……。

如今想來,不過是懵懂少女心作祟。癡戀不過是一廂情願,連對方的身份背景都沒有調查清楚,就這麼魔怔了一樣下了決心。她不著痕跡地掐了一下自己身下的坐騎,馬兒受驚,嘶吼狂奔。

眼看著她就要墜馬,四周所有人都在驚呼,唯有那人,似乘風而來,策馬奔來!

那一瞬,她連呼吸都差點停住,雙眼圓鼓鼓地盯著他,隻覺得自己身在夢中。

他一抖韁繩,很快與她並齊。隻是,馬匹受驚,壓根不聽任何指令。她的頭發,顛簸得盡數散落,披在身後,狼狽至極。她心中狂跳,卻看他皺了皺眉,直接一手伸過來,將她一提,隨即橫抱在他馬背上。

身後所有的侍從都在驚呼!

她卻隻聽到耳邊風聲掠過的聲音!

從未有過的驚心動魄!

從未有過的欣喜若狂!

這個人……。

這個人,隻見到第一麵,她便知道,她的心再也挪不開!

她心心念念地望著上方的人,就這樣帶著她“脫離險境”,直到平安落地,她似乎才如夢初醒,滿臉感激。

當時,她隻記得冷魏然微微皺了皺眉,卻沒有多說什麼,轉身就要離開。

作為外地人,初來乍到,便引起關注,不是他的風格。再說,冷家那時不過是剛剛晉升富貴,在D城還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可放到帝都,卻不過是個普通的商戶,根基底蘊不過二流。

她那時完全是被自己幻想中的“英雄救美”給徹底蒙蔽了理智,一心想要“報答”。

嬌羞美人,扶蘇之姿,淺淺微笑,滿目憧憬。

任何男人麵對這樣的美人,怕是都不能視若無睹,更何況,她背後代表的權勢,是皇室權赫。

當年,雖然亦是皇室、軍界、政界三足鼎立,可皇帝正值鼎盛之年,軍界內鬥、赫默還未破勢而出,政界更是雙黨爭奪,隱約間,皇室名聲立於最高處。對於普通常人而言,長公主的垂青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他雖然並不喜歡控製欲那麼強的女人,可麵對她的示好,亦不曾拒絕。

隻一點,他並沒有多說家中任何事情,就仿佛,他憑空來帝都,不過是消遣遊玩。

而她那時也的確被所謂的“愛情”蒙住了雙眼,竟然不曾問過一句,他可有妻室,可有子女。

冷魏然從來不是追逐她的男人,相反,他平日裏,大多數是交友、拓展自己的關係圈,對於她的到訪,不拒絕、不推辭,卻也並不熱情。

與所有追求她的男人,完全背道而馳。可她偏偏像是中了邪一樣,每每望著他的那雙眼,便可以沉溺一整天,壓根忘記自己的身份。

日子久了,自然會有情難自已的時候。

在床上,他一改往日的從容優雅,強勢非凡。

那個時候,她欣喜若狂,終於,終於不是她一個人沉浸於自己想象中的美好愛情。原來,他也會動情,他也會動欲!

可,再美好的肉體交織,也比不上現實。

三個月後,他說家中有事,必須離開。

那麼她呢?

她要如何?

分明都已經有了瓜葛,為什麼,他久久不提婚姻?

她苦苦地拉著冷魏然的手,舍下尊嚴,不待他求婚,直接脫口而出,說自己願意嫁他,隻希望他離開的時候,帶她一起。

她至今還記得冷魏然那一瞬的反應。

似乎是驚訝,又似乎是頗為好笑。

“公主,我一直以為你是逢場作戲,難道,你竟然當了真?”全帝國都知道,長公主在皇帝麵前,有多受寵。身邊男人不斷,緋聞纏身,從來都是“萬綠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誰曾想,竟然會有一天甘願“下嫁”一介商人。

逢場作戲?

她震驚地以為自己剛剛耳鳴。

耳鬢廝磨了這麼久的男人,竟然以為自己隻是貪圖魚水之歡。簡直像是當麵給了她一個巴掌,疼得錐心刺骨。心寒至極!

冷魏然見她這反應,倒是微微一笑,名聲大作的長公主,竟然是個不知世事的天真女。

且不說他們身份差距巨大,皇帝絕不可能答應她下嫁給自己,光是自己的情況,他們的事情被挖出來,便是醜聞。

“我以為,我來帝都這麼久,該查的你也應該盡數知道了。不過,看你現在這反應,大約還沒有專門調查過我。”對於帝國身份尊貴的長公主不惜投懷送抱,但凡是個男人都會虛榮心得到最大滿足。他笑了笑,原準備隻和她做一對露水鴛鴦,趁機通過她的身份,將冷家的家業擴張,沒曾想,這個公主倒是個聰明臉孔笨心腸。

他俯身,對著她,輕輕歎息。皺了皺眉,到底還是把話說得清清楚楚:“我早已結婚,如今一子一女都在D城。”

這一句話,無異於憑空一把刀,瞬間將她割得鮮血淋漓!

所以,這三個月的柔情蜜意,不過是她自以為是。這個男人,壓根不曾想過明媒正娶?

可這個道理,其實放在世俗麵前,才是最理所當然的。

一介普通商人,想要讓皇帝將自己掌中寶的女兒下嫁過來?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