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天來臨的時候,樹木開始了新一年的抽芽,隻是在災病重重的大陸上,新生也顯得死一樣的靜寂。
天下城郊外的一處嫻靜的小院裏,一個約模兩三歲的孩子正對著一個沉睡的少年頭頂發呆,少年躺在一張半放平的木椅上,垂至腰際的頭發灰白之色,他安靜閉著雙眼,仿佛在小憩,又仿佛永遠的隔絕著這個世界。
有風偶爾擺亂了少年的頭發,孩子便拿著小梳子一遍遍為其整理。
孩子忽而感覺到門外有絲異樣,他機警的抬頭望去,繼而高興的迎著男人走了過去:“阿公,阿公好久沒來,城兒念著阿公。”
沈青雲站在馬房前,聞言朝著雪雁後頸拍了兩下,然後麵無表情的走了過來。
男人順勢抱起地上孩子,哄了孩子幾句,便轉而望向沈青雲。
“有人打開了天下城門。”男人的聲音帶著隱隱發顫的驚喜,也帶著小心翼翼的懇求。
沈青雲就那樣平靜的望著平生喜形無色的大軍師諸機:“諸機,我說過,我們之間沒有關係了,你教養了段兒三年,若是想他,來看看也無妨,隻是無論朝野或是廟堂都再與我們無關。”
諸機枯如木枝的手順著孩子瘦小的背撫了幾下,溫聲道:“青雲,帶他走吧,他才三歲。”
沈青雲眼中忽而隱射出一簇怒火:“諸機,三年前你用為籬籬續命加大我統一神華大陸的注碼,可是你做了什麼,又是一個謊言,你用阿城的血蘊養籬籬,那頭異世裏的雪狼早就灰飛煙滅,而活下來的這個永遠沉睡的人是什麼?”
她頓了一下又道:“諸機,我想通了,我不想再做哪怕抓住一點希望就不放手的人了,這樣的我害了籬籬,也拖累了段兒,你看,我們以為自己勝利了,活了下來,其實注定要被死亡帶去。你要為你的天下城殉葬,而我在末世來臨時也該向天下人殉命。”說到這裏沈青雲的聲音低緩下來:“這樣,隻有這樣我死後,才能對那個心懷天下蒼生的男人說上一聲對不起。”
諸機將孩子安靜的小臉向著懷裏埋了埋,然後手伸進了孩子胸前的衣襟裏,再抽手時,他的掌心托放著一顆小指甲大小的珀色珠子,神色裏又換上以往那種帶著諸定般的幽深無底:“你得離開,你會離開這裏,沈青雲,難道你不想再見他一次。”
諸機的話讓沈青雲一時難以理解,可又讓她感覺到諸機的話中仿佛有什麼細思極恐的秘密,她的目光向著那顆珀色珠子看去,這是段兒生來時被諸機戴上的,她隻以為是顆寓意好些的珠子,聲音隨著心裏的燥火低沉下來:“諸機,到底你還藏著多少秘密,我曾經以為最起碼你是真心疼愛段城這個孩子。”
諸機幽深的眸子底似有傷痛一蕩,而後複於平靜:“傳主城深泉之下有異界,名雲幽,其間有高人修身悟性,修至高境活千萬年無餘,殞身之後三魂七魄可化舍骨十顆,與天地長存。”
諸機的話忽而讓沈青雲的世界陷入一片沉寂,雲幽,舍骨,他和李去的孩子身上為什麼會有一顆舍骨,那是誰的。
“沒錯,之於這個世界來說,死即是生,李去不過是另外一個世界中的他三魂七魄中一的一魂而已,理論上來說,他在另外一個世界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