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身世由天定,不幸生在帝王家!這句話真是一語道破哀王的宿命之苦。
年逾花甲,一生不善爭鬥的哀王還能活在這世上,還能時常到父母、叔伯、兄弟的墳前灑掃上香,這已經讓他萬分感念上蒼的庇佑與垂憐了。也許,比起世間的錦繡繁華,他更喜歡閑雲野鶴的林間生活;也許,比起激流爭湧巔峰,他更願意隨波逐流、隨遇而安。也許,走到最後,無論恩與仇,所有故人終將一一離去;而唯一留下能陪伴終生的,還是他那一尊血紅如初的哀王印……
哀王出生在袁家天下天癸朝元年,其六叔袁繼業是當朝皇帝。其祖父即先帝死後,將皇位傳給了皇後所生的嫡子,即其六叔。
哀王的父親袁繼洪是長子,先帝元妃所生,乃偏妃庶出;雖同是龍子,但比起嫡親的六皇子,他還是顯得極為遜色。其深知自己出身不夠尊貴榮耀,遂自幼勤勉上進,不敢有一日懈怠。他是諸皇子中最刻苦努力的一個,成為像先帝那樣上馬統軍、下馬治國的英主是其畢生之願。
可天不隨人願,近三十年的隱忍與奮發終沒能為袁繼洪爭得皇位;六皇子的出身高貴、天資聰穎、深得君心與眾人擁戴,將他無可爭辯地推向了皇帝寶座。
六皇子登基的那一日,袁繼洪被封為端王;大典之後,就在其從皇宮返回府邸的路上,哀王出生了……
“夫人,恭喜恭喜啊!您誕下了一位小王爺!”此刻,伺候李夫人的老婦人望著自己懷中的男嬰,笑得合不攏嘴。“是嗎?快……快抱來給我瞧瞧!”剛剛生產之後的李夫人疲累而虛弱,但她的神情與聲音卻充滿了喜悅。
“您看看,這孩子生得多俊俏、多有福相啊!皮膚白白的,頭發一根根豎著,就像戴著一頂小王冠,比他那個哥哥強上百倍。”“秦媽媽!您可再別說這樣的話了,若讓旁人聽去,免不了又是一場風波。”……
李夫人乃哀王的生母,其父端王爺的侍妾;哀王有一個哥哥,長他兩歲,其母親是柳夫人,亦為侍妾。
端王爺的正妻即端王妃姓鄭,是府中最得寵愛的女人。不過,她雖獨承專房之寵,但卻遲遲未得有孕。
“王爺回府!”這時,一聲洪亮的高喊傳入了西苑。
“夫人,王爺回來了!我趕緊把小王爺抱出去給他看看,好好兒地給王爺道道喜。”說完,秦媽媽歡天喜地地出了屋。
“王爺!奴婢給您道喜了!夫人剛剛給您生下了一位小王爺,您瞧瞧長得可周正呢。”
然而,對於這弄璋之喜,端王爺的反應似乎比較平靜。他看了看繈褓中的嬰孩,臉上僅露出了一絲淺笑。
“王爺,這是府中大喜啊!您為何不見歡喜啊?”秦媽媽輕聲問到。“男丁固然好,不過,終究不是正室王妃所生啊!何時,端王妃能生個兒子,本王才真真歡喜啊!”說完,端王爺拂袖離去。……
哀王五歲之前,端王爺很少來看他;即便偶爾探望,也是草草敷衍。幸好,李夫人對其寵愛有加、無微不至。李夫人是一位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她很早就教哀王識字,希望自己的兒子日後能德才兼備、做成大事。
時光飛逝,轉眼間,哀王長到了七歲。可直到此時,端王爺都還沒有賜他一個正式的名字;他隻有一個乳名——寶兒。
四月初一是寶兒的生辰,這天一大早,秦媽媽就開始張羅晚上的壽宴。
“娘,今日是我的生辰,爹會來西苑與我們同慶嗎?”“傻孩子,你爹今晚一定會來的!前幾日,娘就已經多次提醒過他了。”
“娘,爹是不是不喜歡我們?爹很少來西苑看您,也甚少來看我。我聽柳姨娘房中的莊媽媽說,爹隻疼愛端王妃,若是端王妃能生下兒子,爹必定十分歡喜。”此刻,寶兒望著母親的眼睛。“寶兒,你不要聽下人亂講;你是王爺的親生兒子,他怎會不愛呢?隻不過,承蒙你皇叔器重,你爹要料理的政事太多了,他也是分身乏術,不能總在府中陪伴我們。”
“是嗎?不過……我還是覺得爹不怎麼喜歡我,您看,大哥早就有名有字了,而我長到現在還沒個正經名兒。娘,我已然長大了,已經是男子漢了,我不願意別人總喚我寶兒,聽上去一點兒都不體麵。”寶兒邊說邊搖晃著母親的胳膊。“這有什麼要緊!今晚,娘就求你爹給寶兒賜一個又大氣、又體麵的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