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北,眾屋舍外,一片空地上,風波盤旋,小孩子們奔跑追逐,揚起的陣陣灰塵流於風中。
而在另一邊的破牆角下,蹲著一位身穿灰色衣服的小男孩,圓臉,身材瘦小,看起來蠢蠢笨笨的樣子。誰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麼地方,眼神似窗洞,又似泥坑。
夏日將至,風日晴和時,同齡人忙著嬉戲打鬧,而他似乎被排擠在外了。又或許,隻是他自己不合群而已。
他在那蹲了很長一段時間後,緩緩地站起身,突然皺眉冷眼地自言自語道:“和你們在一起玩會弄髒衣服的,我已經膩了。”說完便轉身離去。
沿著道路,灰衣小男孩每到拐彎的地方就會拐過看看,主要是太閑,他不知道該幹些什麼。可如果回家的話反而會真正變得無聊,所以寧可隨處閑逛,也不願提早時間回家。就這樣一個不合群、不愛熱鬧的人,不在乎路途遠,隻害怕沒有路走,好來打發時間。
就這樣隨性地走著,一步又一步,從村北到村南。茫然間,邁進了一座大門敞開的庭院。院庭中,老人們圍坐於柚子樹下;院屋內,門戶和紙窗敞開。屋子裏的人動作緩慢地伸手觸碰著棋具,庭院裏的人神情肅然地看著桌麵棋盤。
身前異景,好似一道清閑的茶,輕撫著他長年追逐於蒼茫野地的心,此時的眼界,變了;此刻的時間,慢了。靜,是他現在唯一能夠想到的表達。
微風徐徐,閑看老人下棋的少年坐在門檻邊上,消受起時光的流逝。
不知不覺,太陽將落,橙紅色的光隨暗影布滿了整座庭院,樹下的三位老人開始收拾桌上棋具,屋子裏的人也陸續出來,灰衣小男孩看著從屋中出來的人——少數幾個年輕人和一群中年大叔,他們大聲地談論著,一邊關起門窗。他還發現,樹下的老人中隻有一位白胡子老頭算得上真正的老,其它兩位其實大概也隻有六十來歲的樣子。
那位真正算老的老人也終於發現了灰衣小男孩,他頗有些吃驚的張開老嘴問:“小娃兒,你來這幹什麼?”
“看你們下棋。”灰衣小男孩回答。
“哦?”老人用手指撥弄了幾下他下巴的白胡,“小娃,你很想跟我下棋嗎?”
“我不會下棋。”
“那你是來做什麼的?”
灰衣小男孩目光呆滯地低聲說:“看你們下棋。”
“……”
無語片刻後,老人又親切地提出問題:“明天還來嗎?”
“這個……嗯。”
第二天,陽光比昨日更加耀眼,灰衣小男孩再次從村北來到村南,來到了那座大院的大門前。他走進去,見後麵的屋子裏比昨天少了很多人,但剩下的幾個人還是做著與昨天同樣的事情。
昨天那位下巴長滿白胡子的老人看見他的到來,問他為什麼對看別人下棋感興趣。灰衣小男孩回答:“我不懂規則,所以很在意你們到底在下什麼,甚至在意到沒辦法睡午覺了!”
“那你想學下棋嗎?”白胡子老人問。
“嗯,我想學好棋陪你們一起玩。”
“你叫什麼名字呀?”
“王樵柯。”
“謔謔!小王啊,我等下告訴你規則,但要怎樣把棋下好——”老人再次用手指撥弄了幾下他長滿白胡子的下巴,神秘的微笑著說:“你自己好好學吧!”
在旁的兩位老人也饒有興趣的聽著王樵柯與白胡子老人講話,其中一位黃發的半老的老人還細心地擺出棋來幫著解釋規則,而旁邊膚色黝黑的半老的老人迅速進屋拿了張椅子出來讓王樵柯坐,十分熱心。四個人就這樣圍坐在柚子樹下的木桌旁,在白胡子講完規則後隨即跟王樵柯介紹:這位給你拿椅子的是炎黃爺爺,而這位細心給你講解的是李衲爺爺。既然小王是來看下棋的,那麼等會兒你就先看他們下一局吧,等今後慢慢學懂了,我們到時候再陪你玩兒。
“嗯。”王樵柯點了點頭,順便說出了心中的疑惑:“為什麼今天屋子裏麵就幾個人?”
“除了這屋子裏的四個又閑又有錢的人外,其他人還得工作,不能一直待在這。”
“爺爺下得過屋子裏的那些人嗎?”小王天真而幹脆的發問讓在場的老人們心起一陣愉悅,潤紅了半老的臉。
黃發的李衲摸摸他的頭,故意逗他“我這老頭子可玩不過年輕人呐,所以才不想進屋裏去和他們下棋,隻能在外麵自己玩嘍。哈哈!”
小王臉上的嫩肉突然鼓起來,“將來我學會下棋一定贏他們!”
“我們可沒時間當你的老師喔。”
當王樵柯立刻反問“為什麼要當我的老師?”時,李衲發現這個小孩說話沒有概念,竟然想到什麼說什麼。
“你懂不懂啊!學棋之路上如果能有老師指導,是可以少走很多彎路的。”
“我常常走彎路,從來不會感到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