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羽步步逼近,劍鳴越來越響,劍氣也漸漸強盛,劍上的寒光耀花了呂鶴延的眼睛。他全身都軟了,隨著葉羽的逼近步步後退。直到貼著牆壁再也退不了,呂鶴延拚命地把自己擠在牆壁上,眼睜睜地看著葉羽冷著臉,劍鋒一尺一尺地接近他胸口。
忽然,呂鶴延身後鬆動了,他止不住勢頭,猛得往後退去,一退之下雙腳已經懸空。不二齋老屋失修,牆壁不夠結實,呂鶴延使盡全身力氣退守,竟然把牆壁穿了一個洞。他剛剛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一隻手已經抓住他的衣襟。葉羽從那個缺口探出半個身子,左手伸開把呂鶴延拎在空中,腳下相隔丈許才是土地。呂鶴延上下不得,大滴的冷汗滾滾而下。
葉羽歪著頭,看了呂鶴延許久,一字一頓地道:“聖人曰三緘其口,其意深湛,呂公子回家好好研讀詩書,記得下次嘴上積德。”他說完也就放手了,呂鶴延慘叫一聲跌落二樓,“噗”地砸在地上。葉羽放手前已經看清了下麵是泥地,下雨以後又鬆又軟,以呂鶴延的武功自然摔不死。可是躺在幾寸深的泥水裏,素來儀表過人的呂鶴延卻沒有半分風采可言了。
葉羽緩緩收劍擦手,走回謝童身邊坐下喝茶。眾武師看到這裏,連滾帶爬地竄下樓去,抱起呂鶴延狂奔而逃。樓下的人聲漸漸遠去,葉羽一直不動聲色地喝著茶。
謝童吐了吐舌頭道:“終究還是昆侖派的少俠武功過人,那麼我現在是不是該回去料理後事了?”
“不會有這麼糟糕,”葉羽冷冷地說道,“他們認不出我的手法。不過我倒是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
“什麼?”
“那個呂公子,他剛才向我出的那一掌是明尊教的摧光明使神力,他既然有資格習練這種武功,恐怕在明尊教裏的位置不會很低。”
“當真?”謝童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不錯,再喝口茶,我們回去,也許從他身上還能找到點什麼。”葉羽冷著臉,曆波瀾而不驚的樣子。
“嗯……”謝童臉好像有點紅,“不是我不想喝,不過葉公子你要先把我的杯子還給我才好,我又不能用公子的杯子。”
葉羽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仔細一看,才發現自己一時走神,真地捏著謝童的杯子在喝她的殘茶。他滿臉尷尬,冷酷的神色也頓時瓦解,手忙腳亂地把謝童的杯子擱回了桌上。
月夜,已經過了二更。開封城早已是一片寂靜。
呂家長寬各兩百步的後院,呂鶴延一身短靠,還在練掌。他的掌法平庸之極,是一套八卦遊身掌,而且未得真傳,尋常鏢局裏一個趟子手怕也打得比他地道。可是他掌勁吞吐,氣勢和力道都極其沉雄,常人非十餘年的修煉是不可能達到如此境界的。可其實呂鶴延修習這種內力不過是九個月的功夫,但以他此時的功夫,已經比呂家高價聘來的武師們更勝一籌。確實如師父傳授的時候所言,九個月間,呂鶴延已經是“脫胎換骨”!
可是即便如此,在葉羽的手下居然走不過一招!想到自己在葉羽的劍鳴之下嚇得麵無人色,被丟到水窪裏,又想到謝童看葉羽的時候那般柔柔的笑意,呂鶴延一腔悲憤,雙掌齊出,將丈許外的七個酒壇一起化為粉末,心裏狠不得將葉羽砍成肉泥去喂狗。
不二齋一事已經過去半個月有餘,謝童這些天坦然換了女裝,一時杏黃的百折裙,一時深青的束腰裙,一時又是紫紗的瀟湘水裙,領著謝家的貴客葉公子在開封城內遊玩,圍觀者眾,萬人驚豔。呂鶴延沒臉再去騷擾,卻知道得一清二楚。隻因為他特意聘了幾個先生,輪流追蹤謝童和葉羽,將每天的所有事情無論巨細都整理成冊,然後交給呂鶴延批閱。
偏偏那些先生史書讀得不少,大有模仿起居注的心思,呈上的冊子都作:
十月甲子朔,大火犯角宿。謝小姐青石色紗裙,仿宮樣,攜葉先生遊鐵塔。取延慶道,觀者塞道。謝小姐封銀賞乞丐,眾歡騰。
十月丙戌,霧,大寒。謝小姐狐貉衣裘,紅裙,會葉先生羽於汴梁故宮。設食於故宮之畔,賓主相讓,共飲梨花酒。賓主談論盡歡,酉時乃去。竊聞其論及黍離,有悲意,疑思宋也。
十月丁巳,謝小姐紫緞襖,雪紗裙,宴葉公子於不二樓。賓主相洽,盡歡而散。謝小姐若不勝酒力,車載以歸。吾竊以為謝小姐醉後有前朝壽陽公主之風,遙想當年,千載之下,令人唏噓。
……
看得呂鶴延心裏一陣無明業火,卻又不知道燒向哪裏去。
門前一個黑影閃過,呂鶴延麵色凜然,左右看了一眼,發現無人守在附近,急忙悄悄的閃到門前。一人正躲在門邊的黑影裏,叉手胸前對呂鶴延行禮。
“熊熊聖火,同歸光明。”呂鶴延低聲道。
“明尊照耀,暗魔不生。師兄,是師父讓我來找你的。”那人應道,聲音還頗為稚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