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康傑卻是鎖著眉頭:“阿鵬,你難道有什麼主意?白老六這一回是死得不能再死,絕對救不來了,你是沒看到知府老爺那怒氣衝天的樣子!爹活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麵啊,白老六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就是換一任知府老爺,白老六都別想翻身了!”柳康傑繼續補充道:“我知道你有主意,但是白老六這一回真是無藥可救了!你別想什麼主意!”
柳鵬的笑容很燦爛:“阿爹,我不會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死人身上。隻是白老六滾蛋回家了,縣裏豈不是多出一個位置了?我覺得我最適合了!”
柳康傑一個閃失就直接站了起來,手沒扶住茶杯,水灑了一地:“你現在才多大年齡?再說了,你不準備讀書不準備科舉了?”
柳鵬顯得滿臉陽光,他直麵這個問題:“爹,我隻想著早一天進衙門,早一天進來,家裏就能少供我一天,我能早拿一天的糧餉,這一出一入,一天兩天甚至一兩月或許數目不大,可是一年兩年,五年十年,這可是個很大很大的數目了!”
柳康傑覺得自己兒子說得十分有理,可看到柳鵬風姿颯爽,自有一番英偉氣概,又讓他難以決斷。
“可是你真不讀書了?以前可是你一心求著我供你讀書,甚至堅決說一定要考個功名出來,不想再走俺的老路,再說了,你進了衙門,按咱們大明朝的規矩,這前程可就全毀了!”
“進了衙門也可以讀書啊,難道阿爹還有幻想?您覺得咱們家能有供出個進士老爺舉人老爺的福份嗎?再說就是能勉強供出來,那也不知道是什麼猴年馬月,可現在進了衙門就能拿了一份實實在在的糧餉。”
柳鵬最後不忘補充了一句:“阿爹您真覺得咱們柳家能讀出個進士老爺舉人老爺嗎?我是不指望了。”
按照大明朝的規矩,天下雜吏的職務晉升有著天花板,那就是任你有萬般神通,千般能耐,哪怕是皇親國戚,哪怕立下了不世功勳,也不可能越過知府老爺這天花板,事實上雜吏能升到知縣就可以稱為破格用人了。
隻有科舉出身才是真正的正途,可惜科舉這條路太過艱辛,可以說是十死無生,千軍萬馬同闖獨木橋,一個普通衙役家庭根本沒有科舉所需要的海量金錢、資源與時間。
柳康傑可是親眼見過好些家庭為了這鏡花水月的幻想,苦苦拚搏了一輩子之後到了無法收拾殘局的地步,最後隻餘下一頭悔恨的白發與破敗不堪的家境。
柳康傑原本對於自己的兒子原本還抱了一點僥幸與希望,但是聽到了柳鵬自己這麼說,讓他不得不麵對殘酷至極的現實世界:“哎!原本還以為咱們家能出個讀書人!你真是想要爭這個位置?”
這一個位置必須去爭,不能不去爭,不得不去爭!
因為現在已經是萬曆四十年的初冬了!
離萬曆四十三、四年的山東大旱隻有區區兩年多時間了!離努爾哈赤建國稱汗以天命自許,同樣隻有兩年多時間。
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