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菡眼睛發亮,吃起粥來也感覺特別甜了。
晏季勻也不知多久沒這麼輕鬆過了,前段時間忙得不可開交,隻恨不得自己有分身術了,現在熬過來才發覺,原來已經很久沒有停下腳步靜下心來好好看看這世界。
這是遊輪的頂層。風光無限好,疑是近蒼穹。站在這裏,左側是一望無際的大海,一輪火紅的旭日正冉冉上升,為大地灑下無窮無盡的生機,令人心神激蕩,忍不住喟歎大自然的神奇。右側,是海港,極目望去,一座一座富有異國情調的建築拔地而起,繁華市井,熙熙攘攘。這一靜一動的景致相映成趣,置身在遊輪頂層,感覺自己好像遠離了塵世,心情格外平靜,呼吸格外順暢,胸中長期壓抑著鬱結也為之一散。
水菡偷瞄著晏季勻的臉色,感覺他似乎心情不錯……有些話,選在這個時候問,沒問題吧?總比在他心情差的時候問更好。
“那個……那個……梵狄真的是你七舅公嗎?”水菡小聲嘟噥一句。
晏季勻正享受著這輕鬆愜意的時分,忽地聽到水菡這麼說,頓時,俊臉晴轉陰了。
“不想說的話,你可以當我沒問。”水菡見他臉色不對,趕緊地加了一句。
其實這件事,水菡遲早是要知道的,晏季勻也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畢竟水菡也是他老婆,是晏家的女人,關於有些特殊的人和事,他還是交代一下比較好。
晏季勻垂著長長的睫毛,斂去眸中的一絲無奈,修長的手指輕輕攪動著小勺,好半晌才低聲說:“梵狄的父親梵頂天,是我奶奶的幹爹。梵狄在家排行老七,所以,我奶奶曾讓我喊他七舅公。”
“。。。。。。”水菡瞪大了眸子,怔怔地發呆,吃飯的動作都暫時僵住了,萬萬沒想到,梵狄居然是晏季勻的奶奶的幹弟弟?這輩份確實高,並且還不是有血緣關係的,可這難道也是晏季勻不肯喊梵狄七舅公的原因麼?
最讓水菡驚訝的不隻是這樣,更重要的是,她聽到了關於晏季勻奶奶的事。以前水菡也曾聽晏季勻說過,他奶奶還健在,隻是跟爺爺之間有些矛盾,所以旅居國外了,並且還嚴肅地告誡過水菡,不得在晏家提到關於奶奶的任何話題更不能問別人。
隻那一次,水菡就記住了,而她也做得很好,三年來從未問過。
晏季勻似是能洞悉水菡的想法,不等她發問,他就接著說:“我第一在家看到梵狄,是我讀高中的時候,有一天,奶奶領著梵狄來大宅,說是她幹爹的兒子,要我喊他七舅公。奶奶沒說她幹爹是誰,當時晏家的人都不知道是澳門賭王梵頂天。直到……”說到這,晏季勻的手倏然不動了,瞳眸一陣收縮,神色黯淡了幾分。
“直到我奶奶跟爺爺之間發生了一件大事,導致公司差一點就落到了別人手裏……那時我們才知道,奶奶在梵頂天的幫助下,收購了不少公司的股票,企圖逼爺爺從董事長的位置下來,但最終還是以1的差距失敗了。公司還是晏家的,而爺爺和奶奶之間的關係也再不可能恢複,可是爺爺並沒有趕盡殺絕,隻是將奶奶的娘家人驅逐出了公司。將奶奶也趕出了晏家……奶奶在山上寺廟裏修身養性,沒有離婚,算是爺爺仁至義盡了,自那之後,家裏人再也不許提到奶奶的名字。水菡,你要記住,別輕易相信梵狄,他爸爸曾經跟我奶奶一起聯手對付晏家,差一點就得手了,我們跟他,不能走得太近,你明白嗎?”晏季勻握著水菡的手,眸光格外清澈,表情格外誠懇。隻是,前邊一大半都是真的,隻最後兩句,是晏季勻有點小心思才那麼說的。
他看的出來梵狄對水菡是非一般的感情,所以他得提醒水菡跟梵狄劃清界限。
原本是不打算說這些事的,可梵狄都能跳下海去救水菡了,晏季勻覺得,不說不行了。
水菡皺著小臉,腦子裏在不停地轉動,消化著剛才晏季勻說的話。
太讓人震驚了,晏家還有多少這種秘密啊?
晏鴻章的老婆居然曾聯手外人來想要爭奪公司?太不可思議了,原來所謂的旅居國外都是忽悠人的,實際上是被晏鴻章驅逐出了晏家,空留一張結婚證在那裏,卻無法再回到晏家生活,甚至都不被認可為晏家的人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為了利益,竟是連自己的枕邊人都信不過嗎?難以想象,當晏鴻章被自己的老婆背叛時,是怎樣的痛心疾首?最親的人卻成為了敵人,這種心痛和悲哀,其實言語能說得清?
晏季勻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的,他從小到大得到的溫暖少得可憐吧,生在那樣的家族,含著金湯匙出世,可在某方麵卻比普通人都不如。時時刻刻都要防著,明爭暗鬥,防不甚防,那種日子,晏季勻都是怎麼熬過來的呢?難怪他以前總是時常懷疑她接近他的動機,以為她是有目的的,想必跟他奶奶的事也有莫大的關係吧。發生過那種事,換做誰也會築起一道心牆啊。晏季勻不輕易相信人,不也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方法嗎?
水菡歎了口氣,為晏鴻章,為晏季勻,也為晏家的人。
“晏季勻……梵狄那邊,我會有分寸的,你放心好了。我擔心的是……”水菡的小手覆蓋在他的手背上,氤氳著霧氣的水眸裏泛著點點波光,鄭重地說:“我希望小檸檬長大之後別卷入家族的紛爭,你能辦到嗎?”
晏季勻挺拔的身軀微微一顫……這個問題,看似簡單,仔細想來卻是無比艱難。
他是親身經曆過的,從懂事起直到現在,家族,商場,各種爭鬥層出不窮,想要憑借一人之力掌控,談何容易?
晏季勻深眸一沉,似笑非笑地問:“難道你就不想兒子將來成為晏家的繼承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