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3)

院子裏,走廊下,散布著幾具屍體,卻嗅不到血腥味,這些先後被殺死的人,顯然都不是死於刀劍下的,沒有血淋淋的景象出現。有兩個人似乎仍在呻吟,並未喪命。

鬼嘯聲此起彼落,淒厲刺耳動人心魄,到底有多少人在大院中出沒,屋內的人無法估計,反正原先擔任警戒的人都死了,出去支援的人也有出無人,大部份是死在暗器下的,有些死了的人,連敵人在何處都不知道就遭了毒手。

四更未,突然傳出一聲怪異的鬼嘯,幾個快速的鬼影突然現身在東院,飛快地接近那一帶的客室。

“砰膨!”門和窗的倒裂聲震耳。

“嘩啦乓乒……”屋瓦的碎裂聲同時傳出。

五個黑影破門窗殺入,兩個則擊破屋頂向下降。

黑暗中,傳出幾聲火彈爆炸的聲響,綠光四射中,傳出吆喝聲和暗器破風的厲嘯聲,與及瀕死者的淒厲叫號。

片刻,七個黑影重行衝出,以更快的速度四散而逝。

入侵東院客室的七個強敵,顯然一個也沒受傷,而客室內擔任防守的人,可能傷亡殆盡了。

鬼嘯聲依舊此起彼落,但看不到活動的鬼影。

不久,東院客廳的廳門拉開了,黑沉沉的客廳踱出一個黑袍人,一步步降階而下向院子裏走,黑袍無風自搖,似乎被風鼓起、外張。

“老朽彭家麟,請宇文會主相見。”黑袍人用洪鍾似的嗓門大聲說。

盂蘭會的會主,據說姓宇文,名琛,沒有綽號。到底是不是真名、似乎連該會的會友,也不知其詳,據說有不少人入會十餘年,根本不曾見過會主的麵目。

鬼嘯聲依舊,久久不見有人出現。

“請孟文會主現身賜教。”彭家麟再次朗聲高叱,接著沉叱一聲,左手大油一抖,風雪乍起。

一星冷芒在袖風中折向斜飛,發出更刺耳的銳嘯。

右袖再發,風雷聲更強烈一倍。

暗器被反震而出的嘯風聲連續傳出,也強烈一倍。

連揮五袖,彭家麟的身形閃動加劇,袖風也愈來淩厲猛烈。

最後傳出動氣撕裂的刺耳怪聲,彭家麟一聲驚叫,身形電射上階,眨眼間便退入黑暗的客廳,廳門隨即閉上了,顯然彭家麟真力將竭支持不住,挨了一枚可破內家護身真氣的暗器,不得不見機返走。

沒有人出麵講理,澈底關閉了談判之門。

五更天,鬼嘯益厲,中院的屋頂上,出現三個黑影,並肩站在屋脊上,像是鬼魂幻現。

“明晚,卜家大院將化為火海。”中間那位黑影語音刺耳己極:“如果你們認為躲在城裏可以安全,那將是最大的錯誤。”

聲落,人即失蹤,像是突然隱沒消失了。

一早,靈堂香煙繚繞,但做法事的僧道不來了,隻有幾個請來照料的村民,一早便前來張羅。

天氣炎熱,棺柩必須盡快下葬。江湖人對生死並不怎麼介意,人士為安,不需按世俗舉行鋪張浪費的葬禮。

但張宏毅還不打算草草下葬,他發誓要讓死者九泉瞑目。

住宿的草棚內,多了一位風華絕代的封姑娘。最寬慰的是傷勢仍未痊愈的大掌鞭羅傑,他對把封姑娘救回的張宏毅當成神明。

而張宏毅反而顯得有點不安,不時盯著封姑娘直皺眉頭。

辰牌初,本城的捕頭快刀熊亮,帶了兩名捕快光臨,後麵跟著三位像貌威嚴、年屆花甲的人。

所有的人,皆站在棚外冷然屹立,冷然目迎六位不速之客,以張宏毅為中心,氣氛一緊。

“你們要找誰?”張宏毅搶先發話。“我是負責人,張宏毅。”

“在下熊……”

“我知道你,快刀熊亮捕頭。”張宏毅語聲大得像打雷,在氣勢上,他有壓倒性的威力。

“在下要來查問……”

“你查問個屁,早些天你就該來查問的。”他愈說愈大聲,咄咄迫人:“熊捕頭,你那些欺世盜名的所謂俠義道朋友,卑賤得不值半文錢,人多氣壯時拍胸膛不可一世稱英雄,殺人放火自以為可以任意死人活人。一旦勢窮力盡大難臨頭,忘了自己以往的無法無天,反向你這執法人求援,把大圈套住你脖子上套,未免太不上道了。你要查甚麼呢?死了的這四個人,有三位是十四五歲天真無邪的小姑娘,她們都是死在伏龍公子手上的。你能替她們中冤主持公道嗎?封姑娘是在下從卜大爺的地牢中救出來的,封姑娘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你能替她捉拿擄人凶犯嗎?我張宏毅是規規矩矩的生意人,受到這些俠義狗雄偷襲暗算幾乎送命,你要替我查凶手嗎?病虎苗威雖然是強盜,但貴縣並無他的底案,你能毫無理由地捉他嗎?”

“這……”

“熊捕頭,不要上當了,脫身事外吧!昨晚殺手夜襲卜家大院,卜家可能死了不少人,但卜大爺不可能貽笑江湖報案,你查甚麼?查我乘亂救封姑娘?苦主是誰?是卜大爺嗎?他控告我甚麼罪名?不該搶救她不擇手段,無法無天掠劫的人質?像話嗎?熊捕頭,不是我瞧不起你們這些公人,我本來很尊重你們的身份職責,但你管不了咱們這些人的事,更不敢抓這些欺世盜名的俠義英雄置之於法,你何必上他們的當?太平府的兩個公人,就比你聰明,他們不恥這些人所為,所以撒手不管了。”

一位雙眉灰白的老人哼了一聲,踏前兩步老眼似電。

“你這位小老弟牙尖嘴利,語利如刀。”白眉老人怒聲說:“說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話……”

“老家夥,且慢謬論。”他大聲阻止:“你是公人?”

“老夫不是公人……”

“那你是老幾?”

“老夫……”

“呸!你算甚麼東西?”他冒火地挖苦對方:“熊捕頭在辦案,輪得到你這非公人在旁胡說八道?熊捕頭,你不轟走這個目無王法的老混蛋嗎?”

白眉老人被罵得羞憤交加,頓忘利害。顧不了王法,突然抬手戟指虛空疾點,一縷罡風襲向他的七坎大穴。

他先一刹那側移半步,從指風側方閃電似的切入,近身一了,大喝一聲,一肘撞在老人的左肋下。掌一翻,反拍在老人的鼻梁上,打擊空前快速猛烈,無法防禦。

鼻尖下陷,雙目發黑,挨一下真不好受,老人立即失去應有的反應。

接踵而至的打擊可怕極了,凶猛極了,拳掌著肉響聲似連珠花炮爆炸,每一擊皆是渾雄無比的內家真力。

“砰!”老人終於跌出丈外,爬不起來了。

病虎張口結舌,大吃一驚。

“老天爺!”病虎驚呼:“你把名列武林三老的擒龍手王天霸打得好慘,而這位元老氣功蓋世,寶刀寶劍也傷不了他,你用甚麼怪功把他打得烏天黑地的?可能嗎?”

“用乾元大真力。”張宏毅一麵調和呼吸一麵揉動著大拳頭:“他太老了,像拉了一天破車的老牛,心有餘而力不足,出其不意給他一下,他當然受不了。熊捕頭,你打算把在下當作鬥毆的現行犯捕送法辦嗎?”

另兩位老人,氣勢已滅掉七成。

“老弟練了乾元大真力,但不知令師貴姓大名?”那位長了個鷹鉤鼻的老人驚問。

“在下從不抬出師門來唬人。”張宏毅冷冷地說。

“老夫……”

“熊捕頭,你真不走,休怪在下放肆了。”張宏毅不再理會鉤鼻老人;“咱們宰了你雖然落了案,但你又能得到甚麼好處?死人是得不到任何好處的。你走不走?”

熊捕頭打一冷戰,領了兩位捕快狼狽而走。兩個老人也扶了昏昏沉沉的擒龍手,溜之大吉。

半個時辰後,又來了一批人,一批打扮詭異的,有如鬼怪的怪人。

七個戴黑頭罩隻露雙目。黑袍寬大掩至地麵,高矮不等的人,在棚前一字排開有如妖魅現形,七雙充滿鬼氣的怪眼冷電森森,雖在大白天炎陽高照之下,依然令人感到毛骨悚然,似乎氣溫陡降,陰氣襲人。

張宏毅這次改換了陣勢,八個人分散在棚內四周,他自已站在棚口。像是天神當關,也像馮河的暴虎,無畏的渾雄氣勢,抗拒對方的森森鬼氣毫不退縮。

“我要帶封姑娘走。”中間為首的人,語氣陰冷得真像九幽地府;“不容違抗。”

“真的呀?”張宏毅語氣堅定,神態卻不輕鬆。“有充分的理由嗎?”

“要證實鬼婆被殺的一些細枝節。在我來說,理由已經。夠充分了。”

“封姑娘可以將重要的枝節無條件奉告,但不能讓你閣下帶她走,何不棚內小坐?封姑娘當—一奉告……”

“不,我一定要帶她走。”

“我的答覆是決不。”

“你知道拒絕的後果嗎?”

“知道,但在下並不介意。”

“天下間沒有人敢拒絕孟蘭會的要求。”

“也許,但我敢。人生短暫,生死等閑,我不是憨不畏死,而是我認為某件事必須要做時,我會執著地去做,死而無悔。現在,諸位願意進來坐下來談嗎?”

“不願意。”

“悉從尊便。”

“你已經向孟蘭會的聲威直接挑戰。”

“不錯。”

“我會死的,但不是現在,你得等待,可能等不到我死的一天到來,因為我比你年輕一倍,先死的人以你的成份最大。”

封姑娘款步而至,神色莊嚴。

“張……張兄。”姑娘深深地吸入一口氣:“讓我跟他們走,我不要成為你的負擔,不要因為我而與孟蘭……”

“你聽著,封姑娘。”他莊嚴地一字一吐:“我不否認抗拒他們的原因,其中牽涉到你,但主要的原因,是我這人做事的原則和宗旨。我這人遊戲風塵並不可愛,但在應為與不成為上,表現得還像個大丈夫。你要知道,鬼婆的死因雖然與你無關,但確是死在你的七煞如意針上的,他們決不會容許你活著。孟蘭會今天不找我,早晚會找我的,早晚我也會去找他們,這一天一定會來的。正如我與俠義英雄之間早晚必然會有衝突一樣,要來的反正會來,早來晚來無關宏自。請你退回去,好嗎?”

封荑的明眸中閃動著一種煥發的光彩,深深地凝注著他,然後默默地順從地退走。

“你的話很奇怪。”與他打交道的殺手說:“你說本會早晚會找你,你也早晚找本會,為何?”

“因為你們是為錢而殺人的殺手,我是為伸張公義的複仇者。”他莊嚴地宣告。

“你是……”

“日後自知。”

“你要替封姑娘護花?”

“我已經給予你明確的答複。”

“你認為你保護得了她?”

“那是毫無疑問的”

“憑你嚇唬那些假仁假義假俠義英雄的聲威?”

“憑張某的真才實學,與及理直氣壯的堅強自信心。”

“你出來。”殺手點手叫,向後退。

“在下不會退縮。”他舉步向前走。

眾人紛紛讓開,兩人麵目相對。

“當我的手一動。”殺手陰森森的語句令人聞之心中發寒:“你知道結果的。”

“不錯,你會用最有效,最快速的手段和方法,直截了當殺死我。”他信心十足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