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我說。
西貝又躺回床上,喃喃道,安眠藥又吃多了。然後才想起什麼,回頭問我,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跟蹤,從你那天出了門診之後。
你為什麼跟蹤我。
因為我在夢裏見過你。我說。
我確實見到他了,西貝說,在一個晚上,我在酒吧看到他們的演出,主唱穿著黑色的風衣,帶著一個鑲有蠍子的琥珀項鏈。很清瘦,和夢裏的那個男子一樣。
然後呢,我急切的問她。
然後我成為他的女人了。西貝說。
我沒問你這個,我問你然後還有沒有做那個夢了。
還在做,西貝說,直到有一天,突然不做了。
因為什麼?
你不是心理醫生麼?為什麼要問我。
我說不出話,身上又起了一層煩人的汗水。屋頂的天花板似乎要壓下來,呼吸開始變的急促。
你怎麼了。西貝看著我。
我低下頭,眼淚都快流下來,我隻是想問你,你為什麼後來不做這個夢了。
因為,西貝說,他出車禍死了。
他是怎麼出車禍死的?我繼續問。
西貝說,我和他走在一條路上,他突然飛了起來,飛到了路中間,然後就被車撞死了。
這就是你看心理醫生的原因麼?
不是,我對他的死沒有異議,而且他死後我也不再做那個討厭的夢,卻突然發現自己不能再吃任何東西,不能睡覺,每天都很煩躁,身體沒有知覺,需要用刀片在身體上劃出口子才能有痛。可是他已經死了快三年了,我幾乎想不起他的樣子,卻持續這樣的狀態。
不是這樣的,一定不是這樣的。我站起來,在她的屋子走來走去。然後猛地回頭看她,是你殺了他對麼?
應該不是,西貝說。我已經想不起來了。
你應該在殺了他之後才做這樣的夢。但時間上是不對的。我依舊煩躁的走來走去。
你在說什麼?西貝吃驚的問我。
我的喉嚨很幹澀,手腳冰涼,然後跑著離開了這裏。
我離開了醫院,回到家裏,閉門不出。
我已經徹底不能睡眠,開始吃抗抑鬱的藥物。每天的吃飯都成為考驗,吃每一口的時候都需要強製按捺下嘔吐的衝動。有一次在浴室摔倒,沒有任何知覺,爬起來,接著往前走,回頭的時候,有一條長長的血跡,才發現腿腕被水管喇開了口子。
和西貝還保持著聯係,我總是問她,還有沒有做那樣的夢。
沒有再做過,但死亡要來了。西貝總是這樣回答我。
我已經沒有任何心理醫生的素質,開始階段性發抖。
直到那個男人三周年的前一天。
搖滾廣場,五點五十分。祭奠演出。
西貝帶著戰國樂隊走上場的時候,下麵一片私語。人們都在說,那是主唱三年前的女人。聽說患了病。
我站在人群的中央。看西貝。
果然和猜想的一樣,初夏的陽光在接近六點時候成為餘暉,一層層的灑在所有的建築上,灑在每個人的臉上。內心被照耀出柔軟。
樂隊的每個人都穿著黑色短袖t恤。沒有圖案,很純粹。
西貝兩手合掌,閉眼上眼睛,說,希望他在天堂安好。
觀眾都很配合,紛紛閉上眼睛,彼此沉默。
哀悼結束後,西貝說,這是最後一天。
底下響起了掌聲,因為這是前主創的原創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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