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選擇明天,他三周年的日子。西貝說。
時間定好了麼?我的手離開腰間,問她。
定好了,午後,六點。
恩,不錯的時間,陽光不會那麼刺眼,還能再看一下夕陽。
西貝點點頭,扔給我一根煙,說,希望到時你能夠來,這樣我不至於那麼孤單。
我把煙點著,白色過濾嘴的三五,味道很重,抽起來也需要用力,我把它叼在嘴裏,看著煙草變成灰燼的樣子。空氣裏全是藍色的火焰。
西貝從後麵抱了抱我,她碰到了我腰間那把剛磨出利刃的匕首,並沒有在意。說,我在搖滾廣場等你,那裏還有我的一場演出。
我叫祺。心理醫生,三年前來到這裏。
在一個偶然的機會,遇到西貝。
她是我接觸的病人裏病症很普通的一個,先是嗜睡,沉默,而後失眠,焦慮,最後開始自虐,但並沒有出現幻覺。
在我當心理醫生的這些年裏,階段性的在做同一個夢。間隔不大於一個月,頻繁的時候每天都有。
地點是走廊,頭頂上有白熾燈,走廊的盡頭是一個穿著黑色連衣裙的女人。
我在走廊的另一端,很遠的距離,但可以清晰的看見她耳朵上的十字釘和中指上的銀白戒指。
她張開雙臂,帶起一陣風,風裏有她身體的味道,沒有灑香水。
她似乎在給我擁抱的暗示,於是我大步的向她走去,和所有的詭異的夢一樣,我走到了她的位置,走廊突然加長,她又在另一個盡頭等我,我繼續走下去,位置不能改變,空間是相對靜止的。
直到我睜開眼睛,窗外已經有所明亮,我幾乎能感覺到夢裏白熾燈發出滋滋的消耗聲,卻想不起她的臉。
一直如此,我把這個夢視為心理醫生的工作病。然後西貝出現。
談話之前,我讓西貝躺在床上,閉上眼,我去洗手。
我一直認為洗手是給予別人安全感的方式之一,這和潔癖沒有關係。然後從書架隨手挑出一本書,沒有特殊的內容,但要有足夠的厚度,放到西貝的枕邊,這同樣是給予安全感的方式。
西貝說,在碰到他之前,我一直在做一個夢。
我用緩慢的語速,輕聲問到,什麼夢。
他在馬路的一邊等我,穿著寬鬆的黑色大衣,樣子很瘦弱。
夢裏是什麼時間。
白天,但是馬路上沒有一個人,隻有他和我,
你在馬路的另一邊,對麼?
對,西貝說,他在衝我招手,似乎很希望我過去,可是當我越過馬路的時候,他仍舊在另一邊。我一直追趕,可總是追趕不上。
這個夢似曾相識,我的後背起了一層粘稠的汗液,打開空調,繼續問她。你能想起他的模樣麼。
西貝皺了皺眉頭,搖搖頭,有些猶豫,說,我甚至能夠感覺到太陽的溫度,還能看到他脖頸上的琥珀項鏈,但醒來之後總是無法記起他的臉。
可以起來了。我對西貝說。
西貝坐起來,安靜的看著我。
我走回書桌,用鋼筆在紙上快速的寫下藥方,對她說,很多患有輕度抑鬱的人都做過你這樣的夢,這並沒有意義。你可以去拿藥了。
西貝笑,拿起藥單,然後慢慢的撕掉,說,你是我的第十個心理醫生,你們都一樣,沒有一個人能聽我把話說完。
你可以走了。我說。
半個月後,我無法控製,找到西貝。
你見到夢裏的那個男人了,對麼?西貝剛一開門。我便問她。
她似乎剛睡醒,還有嚴重的眼袋,揉著眼睛問我,現在幾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