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於敖傑和徐旭當時的表現,不難想象我第一次見到嚴召煥李未和他們站在一起時的心情,按照當時我年少的思維,我的內心一直認為敖傑和徐旭兩個人是遲早會被槍斃的,而且在我接連目睹兩個人在全體大會上做檢查的樣子時,我無比堅定的告訴自己一輩子也不會跟這種人說話甚至不會多看他們一眼,因為他們會影響我的意境,而且他們根本和我就不在同一個意境裏。但這一天我的意境多少還是被影響了,因為不光是嚴召煥和李未和他們站在一起,還有西貝。我努力回憶當時西貝站在他們中間時的樣子,好像很自然,表情也很平靜,有一種習慣感,似乎這幾個人經常在一起,似乎這幾個人的關係還不一般。怎麼會這樣,這怎麼可能,在我心裏和我處於同一種意境的西貝,怎麼可能和他們在一起。
帶著這種心情,晚上回家後在處理兩輛汽車ab兩地互相追逐的應用問題上很是心不在焉,又寫了一篇日記,比昨天那篇還要多出幾百個字。而且這一夜的睡眠很輕,質量很差,多夢。值得一提的是,這一夜的夢裏第一次出現了除了我媽之外的女人,那就是西貝,我沒有記住她在我的夢裏做了些什麼,但我及其確定她在我的夢裏出現了,因為我第二天早晨起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廁所換內褲,這是之前所沒有發生過的,這似乎意味著,我的青春期到來了。即使當時的我還並不十分了解青春期這三個字的意義,即使當時的生物老師還沒有講到這一課,但伴隨著秋天的尾巴和冬天的臉,還未滿十四歲少年的青春期就這樣悄然無息的到來了。其實按當時的年齡來說,接近十四歲才到來的青春期已經算是晚了,屬於青春期不調,這也導致了後來的青春期紊亂。就是這不調加紊亂,讓我的青春期來的量很大,很是洶湧,洶湧到沒有預兆,不定時,說來就來,無法預支,無法控製。能做的隻有頻繁的換內褲。
這天早自習課班主任還沒有來,班裏亂糟糟的,我因為昨天的夢把我內褲弄的亂糟糟的,所以這時我的心裏也是亂糟糟的,沒有組織大家朗誦課文,大亮子和嚴召煥這個時候沒有來,我也沒有往紀律小本上登記。這天也是有點鬼使神差的征兆,我突然扭頭問我旁邊的西貝,你昨天怎麼跟他們在一起?這是我開學後第一次主動和西貝說話,顯然嚇了她一跳,她問我,你說什麼?我很認真的看著西貝,再次問道,你昨天怎麼跟他們在一起?西貝問,跟誰們?其實當時我熟知敖傑和徐旭的名字,但我仍舊假裝根本不屑於記住他們名字的樣子,說道,就是那兩個在大會上做檢查的同學。西貝說哦,你說的是敖傑和徐旭啊,我和他們都是小學同學,我和他們在一起怎麼了?這一天或許真的是因為荷爾蒙的過分分泌,我自己都不清楚為何語氣如此堅定,連一跟女孩說話就打結巴的毛病都忘了,我一字一句的說到,他們是差生,會把你帶壞的。西貝聽完就笑了,露出了兩排潔白的牙齒,對我說道,我覺得他們挺好的。然後又頓了頓,接著說到,我還覺得他們帶不壞我,因為我就挺壞的。
西貝的回答顯然挑戰了我的傳統觀念,一個初中女學生,正是花季雨季的年齡,正是無知爛漫的年齡,正是好好學習為了當科學家而奮鬥的年齡,怎麼能隨隨便便說自己挺壞的,在我準備繼續教育她的時候,教室突然就安靜了下來,我以為是郭老師來了,於是趕緊閉嘴翻書調整表情把眼睛裏裝滿星星,假裝一直在背書有些疲倦然後慢慢抬頭,結果一看不是郭老師,是大亮子。
之所以大家會突然安靜下來,是因為大亮子今天的造型比較別致,頭發亂亂的,校服破破的,臉上髒髒的,眼睛青青的,尤其是左眼眶,已經青的發黑。這種造型雖然別致但很容易讓人理解造型裏所蘊育的含義,它很明白的向大家傳達了一個信息,這是剛挨完揍啊。
大亮子一聲也沒吭,雖然看起來有點狼狽,但並沒有低下頭,進了教室直奔自己的座位,悶悶的坐下,默默的整理著自己的頭發,全班的男生加上半個班的女生都在看他,然後大亮子猛的抬頭,所有正在圍觀的人才把頭扭了回去。這時我突然想起這個夏天在鐵道上碰到大亮子時的場景,想起這名遊擊隊員當時身後帶著兩個小弟的場景,覺得很陌生,似乎並不是眼前這個狼狽不堪的大亮子同學。回想起昨天嚴召煥和敖傑站在一起的樣子,想起嚴召煥之前說過的話。我已經大概能猜到事情的經過,這也是無知的我第一次明白地頭蛇這三個字的含義,環境改變一切,當時在鐵道上如風一般的少年張達亮,來到這裏,隻幾個月的時間,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揣摩一下當時自己的意境,雖然和大亮子有過過節,但並沒有任何幸災樂禍的意思,因為我和大亮子一樣,也是從鐵西區過來的,地域的距離,潛移默化的發生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