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說過,我十六歲的時候,他就會帶我回去。”
“這不好麼,可以見著親人呢。”
“我沒有親人,我的親人隻有爺爺。爺爺要丟下小書了,爺爺不要小書了。”
“爺爺這麼疼你,怎會丟下你呢?”
“不是的,爺爺帶我回去就會丟下小書。爺爺一定惱小書拽他胡子,不喜歡小書了。爺爺不要小書了。”小書說著,眼睛有點發紅。
楚楓正想安慰,又聽得小書道:“我不要看到你,你練完就走,不要煩我!”
楚楓心道:還是讓這丫頭靜一靜吧。乃走回小船,劃水離去。
小書咬起小嘴,小腳丫一下一下踢著水波,喃喃道:“真比豬還笨,人家叫他走就走,也不安慰人家幾句……”
楚楓劃船來到烏衣巷對出的那片江麵,依舊暗無燈火,陰森詭寂。岸邊泊著一條小船,船端盤坐著一個人,一動不動,隻隨著小船、波浪一起一伏,似乎融成一體,是宋子都。
楚楓暗驚:這家夥的太虛心法恐怕已至“入渺”之境,不簡單。
過了這片水域,兩岸青樓漸少,多樓戲坊漸多,其中有一處水榭,曰“淮清齋”,是一處齋堂,裏麵都是些帶發修行的善信,且均為女子。
按理說,在這煙花之地有這麼一處女子齋堂,肯定會招引許多酒色之徒的滋擾,但奇怪的是,這處齋堂一直很安寧。原來這淮清齋有背景,就是峨眉。
少林、武當、峨眉三大派都曾經統率武林,因此中原各地都有秘密據點以傳遞消息,大部分據點不為人知,但也有些是半公開的,淮清齋就是峨眉一處半公開的據點。有峨眉這座靠山,自然無人敢前來滋擾。
此刻無塵正在淮清齋禪房靜坐,清靜心神。但她幾番入靜,總覺得心口悶熱,靜不下來,開始還不甚在意,漸覺不大對勁,神思偶有飄忽之感,如坐雲端,赫然驚醒,複又飄忽。
原來是那半壺九醞步曲的酒勁在發作。本來憑她修為,要壓下這酒勁並不難,但因她素不沾酒,未識酒意,加之酒勁綿綿滲透,等她醒悟過來時已湧起幾分酒意。
無塵走出禪房。水榭臨江搭著一道六曲橋,伸出江麵,連著一方浮台,乃盛夏消暑納涼之用。
無塵走過六曲橋,來到浮台,江風一吹,略感舒泰,乃盤膝坐下,閉起雙眼,澄神靜慮。誰知就在她快要凝神入靜之際,耳邊忽傳來一把清朗聲音:“無塵,又見麵啦!”楚楓不知什麼時候劃著小船靠至浮台。
這聲音一起,無塵千條萬縷登時縈繞心頭,隻覺一陣煩躁,雙眼一睜,兩道冷光掃出。楚楓心一突:自己不過打聲招呼,不用這麼凶吧!
無塵突然飄起,一下飄落小船,拂塵一揮,直劃楚楓麵門。
哇!楚楓想不到打聲招呼會引來如此嚴重後果,身形急向後一飄至小船尾端,無塵一飄向前,拂塵劈臉劃下。
楚楓長身而起,淩空一翻落於浮台。無塵向後一飄落回浮台,拂塵一揮攔腰劃向楚楓,楚楓小腹一收,讓過塵絲,但塵絲鋒芒還是“噝”的將他衣衫撕裂。楚楓隻覺小腹一陣刺痛,未等他喘口氣,無塵左掌已化作觀音淨瓶手拍至。
楚楓不閃,右掌向上一粘,貼住無塵掌心,一引,將掌勁化於無形。無塵欲回掌,發覺竟被黏住鬆脫不得,楚楓還對她笑了笑。無塵冷叱一聲,拂塵舉起向下一劃,劃出一道弧光斬向楚楓右臂。哇,這一道弧光斬下,楚楓整條手臂要被斬斷,急忙撤掌,無塵左掌再化觀音淨瓶手一拍,楚楓舉掌一接,“嘭”被震得倒飄兩丈。無塵身形前飄,塵絲開始一縷一縷旋成一線。楚楓知道她要施展一塵拂心,哪敢怠慢,反手“錚”的拔出古長劍,向前一指,右腳同時踏出,身形箭一樣向前飄滑,帶出一道筆直的劍光。
隻聽得“叮”一聲細響,劍尖和塵尖一接,兩人各自飄開,楚楓隻覺丹田一陣翻騰,未及平複,無塵已飄至身前,千縷塵絲仿似千把刀鋒劈頭劈臉劃來。楚楓急舉劍一格,“鏘鏘鏘鏘……”塵絲一縷縷劃在劍身上,火花四濺。
楚楓喊道:“無塵,你怎麼啦?”
無塵一聲不吭,一杆拂塵窮追不放,仿似跟楚楓有十冤九仇。楚楓一頭霧水,不知什麼時候得罪了這個峨眉掌門。透過月色,隱約見無塵兩鬢泛紅,眼神幾分古怪,登時恍然,知道是酒勁發作,無塵分明是要借自己消解酒氣。
浮台上一時塵劍交飛,越打無塵酒意越濃,拂塵越是緊迫,猛地化出無數塵圈席卷楚楓。楚楓身形連閃想擺脫,但上一塵圈未擺脫,下一塵圈已緊接而至,無窮無盡,真要將楚楓折為兩半。
楚楓有點吃不消,所謂“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身形突然掠起,化出一道流光從塵圈穿出,落回小船,長劍往水麵一劃,“唰”小船箭一樣飛離浮台。
無塵腳尖一踢,“啪”將浮台麵一塊木板踢起,身形一飄淩空踏在木板上,落於江麵,拂塵一劃水波,直追楚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