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亭沒有回答。
楚楓笑道:“我想必能複原十成,甚至更勝從前呢。”
蘭亭搖頭道:“就算我以金針接引,最多也隻能複原八成。”
“啊?連你也不能完全複原?”
“不能。能完全複原的,恐怕隻有一人。”
“誰?”
“就是胡惡手的師父,一指神脈秦大夫。”
“秦大夫?”
“公子可曾聽過岐伯?”
楚楓搖搖頭。
蘭亭道:“岐伯乃太古神醫,黃帝之師。昔者黃帝為窮極醫道,乃問於岐伯,岐伯作答,遂成《黃帝內經》,分《靈樞》、《素問》兩部,可惜現今僅存《素問》,《靈樞》早已亡佚。”
“可惜可惜!”
蘭亭繼續道:“即使《素問》也多有亡佚,不少是後人增補,以至晦澀難解,不複原貌。所以唯一繼承岐伯醫道的隻有岐伯後人,但岐伯隻傳一脈,從不外傳。”
楚楓笑道:“岐伯也太小氣,他多傳於眾,濟世於人不好麼。”
蘭亭道:“這公子有所不知。岐伯醫道上窮天紀,下極地理,遠取諸物,近取諸身,若為賢士所學,則濟世天下,若為惡人所學,則為害四方,胡惡手便是一例。故此岐伯隻傳一脈,春秋戰國之神醫扁鵲便傳自岐伯一脈。”
“哦?那你剛才說的秦大夫……”
“他同樣傳自岐伯一脈,因為他斷脈隻用一指,精絕神妙,故稱一指神脈秦大夫。”
楚楓忙問:“他醫道比你還高麼?”
蘭亭笑道:“我豈能相比?”
“他為何會收胡惡手為徒?”
“據聞秦大夫見其精於醫道,本想傳他岐伯之術,後來發現他心術不正,乃將他逐出師門。”
“這樣說來,胡惡手也不過是學了些皮毛?”
蘭亭點點頭,道:“秦大夫逐出胡惡手後,自此隱匿江湖,不複現世,恐怕已然仙去。”
“為什麼?”
“如果他未仙去,當有兩甲子的歲數。”
楚楓笑道:“我認識一位老大夫也姓秦,也說自己花甲重開呢。”
蘭亭笑笑,並未在意,因為江湖中自稱秦大夫的多如牛毛。
楚楓又道:“你說秦大夫能不能醫治我心痛之症?”
蘭亭忽的黯然,因問:“你心口那股異氣還有沒有作祟?”
楚楓道:“偶爾一下,還好。”
蘭亭沒有作聲。
楚楓問:“當日你為何一聲不響離去?是不是看到崗子寨被血洗,以為我……”
蘭亭搖頭道:“我從未懷疑過公子,是我害了你。”
“醫子姑娘何出此言?”
蘭亭道:“我不該讓你服用龍駒草,龍駒草的藥力會引發異氣反噬,致使你心痛成狂。”
“這不能怪你。”
蘭亭搖頭道:“我離開這一段日子,細看了《內經》之五藏生成,又細讀了玉機真藏,終於想出施針之法解去公子體內之異氣……”
“真的?”
楚楓一陣驚喜。蘭亭卻黯然道:“但可惜我讓你服用了龍駒草,如今那股異氣漸化剛陽而與真氣相融,已無法解去。我……害了你。”
楚楓一愕,忙笑道:“這沒什麼,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蘭亭搖著頭。
“我真的很好,不信你看看!”
楚楓伸出手,蘭亭三根玉指輕輕搭在他腕脈上,把了一會,沉默不言。
“怎麼了?”
蘭亭道:“那股異氣好平靜。”
“平靜不好麼?”
蘭亭搖頭道:“如此平靜,一旦爆發必定十分可怕。”
楚楓忙道:“不要緊,我抵受得住。”
蘭亭道:“這爆發隻會一次比一次可怕,你遲早抵受不住,你心髒遲早要被摧毀。”
楚楓笑道:“那便隨它而去,既來之則安之嘛。”
蘭亭沉默一會,道:“從現在起,我要每天給你把脈。”
楚楓喜不自禁,道:“很對,醫子姑娘再不要離開,反正是你害了我,你得負起責任,把我治好,我這顆心是交給了你。”
蘭亭聽得楚楓語氣親近,不禁含羞,便不作聲,執筆繼續臨摹。楚楓研著墨,忽道:“醫子姑娘,你說過金針度劫乃是逆命之法,一劫生一劫滅,若為他人度去一劫,自己也得承受一劫。當日在三星祭殿,你給我施展金針度劫,馬上便被凝血蛇咬了,幾乎身死。”
蘭亭道:“但凡逆命之法都是逆天而為,當要受劫。”
楚楓緊張道:“你之前為救你爹和太君,接連施展金針度劫,豈不……”
蘭亭眼波流轉:“你……在擔心我?”
楚楓連忙掩飾:“不……不是,我這心是醫子姑娘的,要是你有不測,我這心咋辦?”
蘭亭含笑道:“你剛才不是說‘既來之則安之’麼?”
“也是。若醫子姑娘不測,我也不測好了,反正我這命連著醫子姑娘。”
蘭亭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