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醜一愣,吃驚望著楚楓,楚楓忽眨了眨眼,嘴角露出一絲俏皮笑意。
“楚……”
阿醜幾乎失聲喊出。
“咳!”
楚楓急用力咳了一聲。
阿醜連忙止住,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楚楓道:“你……還好嗎?”
阿醜點了點頭。
“你左手……”
“已經好多了,公子有心。”
楚楓見她左手始終收在袖中,不敢示人,便將她左手從衣袖抽出。
五根手指依舊又紅又腫,微微顫抖著。
楚楓取出一個小瓷瓶,用手指沾了些藥膏,然後盡量放輕柔塗在阿醜五根手指上。
阿醜呆呆望著,一動不動。
楚楓細細塗了一遍,然後輕輕放下,將小瓷瓶放入她右手中,道:“這是醫子親自配的藥,你每日塗三次,三日後,你手指就會完好如初。”
阿醜雙眼掛著兩滴晶瑩淚珠,卻沒有作聲。
這時,那隻俏皮的小飛蟲又飛落在豬籠草籠口上,阿醜一拂衣袖,小飛蟲終於怕了,遠遠飛離開去。
楚楓笑道:“你可真愛惜花草。”
阿醜笑笑,沒有作聲,卻道:“我聽聞你在晉祠求雨,還以血試劍,你……”
“放心,我沒事!”
阿醜沒有再作聲。
楚楓望著她,道:“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這已經是楚楓第四次問她的名字了。
阿醜默然不語,然後轉身欲走。楚楓突然念道:
“閑來煮茶,靜乃修花,一溪流水,兩點閑暇。”
阿醜渾身一震,整個呆住。
“你是尉遲小姐!”
阿醜呆呆立著,雙眼甚至有點茫然:或許“尉遲小姐”這四個字太久沒有聽到過了,已經有點陌生。
“是趙衝把你搶來的!”
好一會,阿醜靜靜道:“是我自己來的。”
“啊?”楚楓一愕,“怎麼回事?你臉上的刀痕……”
阿醜撫著臉上刀痕,道:“如果不是這道刀痕,我早被趙衝強占了。”
“是怎麼回事?尉遲府為何被抄家?你為何要來趙王府?”
阿醜顫動著嘴唇,沒有作聲。
楚楓也沒有作聲,隻靜靜地望著她。
阿醜終於開口了,聲音很輕,如泣如訴:
“那一日,皇上突然派人前來下旨,要我爹將先帝禦賜的九龍杯獻出。我爹便去取九龍杯,卻發現九龍杯已經不翼而飛。天子震怒,說我爹有意藏匿不獻,當即把我爹打入天牢,等候處斬。
“我爹年老,如何禁得牢苦,我正哀痛,趙衝忽派人對我說,隻要他爹趙王爺親自向皇上求情,我爹可免一死。我便孤身走入趙王府,親筆立下字據,願入趙王府為奴婢。趙衝果然求他爹連夜上京求情,皇上亦下旨暫赦我爹死罪。我收到消息,便拿起剪刀,在臉上……”
說到這裏,她停了一停,用手摸了摸臉頰,心口一下一下起伏,然後繼續道:
“趙衝見我容顏盡毀,興致頓失,又不肯放我。因見我麵目可怖,不可留於王府,於是將我遣至別院,修剪花草。又因我曉得煮茶,所以但凡王府宴會,均由我煮茶獻客。隻是我麵目猙獰,必須蒙上麵巾,不得以真麵目示人。”
楚楓聽完,久久不語,阿醜亦沒有再作聲。
楚楓道:“你知不知道,其實求皇上赦你爹死罪的,不是趙王爺,是華丞相。”
“啊?”
“還有。是趙王爺故意向皇上提及九龍杯,皇上才要你爹交回九龍杯的。一切其實是趙王府的陰謀,目的是為了除去尉遲府,也是為了得到你。”
阿醜整個人呆住,不敢相信。
“我帶你離開,好不好?”楚楓看著她。
阿醜眼中閃起一絲亮光,隨即黯淡下去,道:“我有字據握在趙衝手中,身不由己。況且我逃走,趙衝必會加害我爹。”
“你爹……”
“尚在天牢。”
“不如……我贖你離開?”
阿醜淒然一笑:“趙衝又怎肯放我離去,他就算得不到我,亦不會放我走。”
“我會想辦法。”
阿醜默然道:“我不過一花奴,容顏醜惡,麵目可憎,公子何必費心。”語氣帶著黯然,亦帶著期盼,更多的是惋傷。
“我會帶你走的!”
楚楓轉出假山,留下這一句話。
阿醜呆呆地望著楚楓背影,耳邊回響著那句話語。
楚楓剛轉出假山,迎麵一人走來,正是趙王爺!閃開已經來不及,惟有躬身低頭道:“王爺有禮!”
趙王爺頓住腳步,不住打量著楚楓,也不知楚楓那處引起他注意,問:“請恕小王眼拙,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楚楓不敢抬起頭,便隨口道:“在下姓林,住在城西。”
“哦!”
趙王爺應了一句,卻沒有走開的意思。
楚楓暗自著急,就在這時,阿醜走來,向趙王爺躬身道:“王爺,天氣暑熱,奴婢好不好煮些菊花蜜茶為賓客解渴?”
趙王爺點頭道:“也好,你去吧!”
阿醜便走開,楚楓亦趁機溜開去了。
他轉了一會,又回到那假山後,來到那株豬籠草前,看了看,正要離開,忽聽得“嚶”一聲,那隻頑固的小飛蟲又飛落在籠口處,歡快的吸允著籠口邊沿的花蜜。
楚楓心道:“阿醜也過於愛惜花草了,就算讓這小東西吸些花蜜,於這花也無損。”
正想著,隻見那小飛蟲有些樂而忘形了,腳下一劃,跌入了籠內。楚楓見它沒有飛返出來,乃湊眼看去。
原來這籠壁十分光滑,無法爬出,而且籠中全是十分粘稠的花液,這飛蟲掉落進去,馬上被粘住,任它拚命拍打翅膀也無法掙脫。更讓人驚訝的是,籠口上的那片葉子正徐徐向籠口蓋上。一旦蓋上,再無機會逃出。
楚楓恍然大悟,原來剛才阿醜驅趕這小飛蟲,不是為了這花草,而是為了這小飛蟲。他心下惻然:物傷其類,或許阿醜覺得這小飛蟲與自己命運相似,所以不忍心看著它自投羅網,身陷囚籠。
他手指一彈,就在葉子蓋上籠口一刹將小飛蟲彈出籠外。小飛蟲“嚶”一聲飛走了。或許片刻之後,它還是會再來吸食這甘甜的花蜜,不得而知。
楚楓離開假山,心有點難受。
忽見旁邊立著一個人,一身破衣,一臉塵垢,雙手懷抱著一把刀,沒有刀鞘,刀鋒殘缺。正是求雨當日那個古怪刀客。
他定定望著一株花,卻眼如死灰,也不知是不是在看。
……
再說晉小姐,在趙衝陪同下遊賞著,真是一處比一處絢麗奪目,每一株花草都被修剪得精妙別致,卻絕不露刀剪痕跡。
晉小姐道:“如此花園,恐怕三天也遊不完。”
趙衝乘機道:“晉小姐喜歡,可以隨時來遊賞,小生一定恭候。”
“那真是有勞趙公子了。”
趙衝更加興奮,進一步道:“晉小姐不如今晚就留在府中,好讓小生與晉小姐秉燭夜遊?”
晉小姐莞然而笑,既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笑道:“府中花草真是修得精妙,該不會是出自公子之手吧?”
趙衝見晉小姐居然打趣自己,簡直神魂顛倒,也不敢自吹,便老實道:“這些花草其實是府中花奴修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