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過了大半天,四周一片煙香迷漫。
原來在海螺溝口那幅壁畫之前,那些鎮民仍在壁畫前徘徊不去,有些更回家取來香煙供奉,大事祭神一番,因此溝口之處所彌漫的煙幕愈來愈濃,濃得化不開。
但見跪在壁畫前的一眾鎮民,盡皆雙掌合會什,虔誠參拜,爭相問神許願,其實各人所許的願還不是大同小異?都是那些姻緣械財之類,又有誰個真會關心神州安危”為蒼生祈福?
倏地,眾鎮民突聽“嗤”的一聲刺耳尖響,赫見在壁畫後的無垠冰川中黑影一閃,一條魁梧人晾前方的漫天風雪中淩空飛出,閃電在眾鎮民頭上兩丈的半空掠過,有人眼利,一眼便瞧出那條人影,正是他們認定是“神”的——
阿鐵!
“啊!是……神?”有些鎮民己在高呼。
“真的是神啊!神……又回來了?”
“神啊,請別再離棄我們!求你賜福給我們吧!”
鎮民一邊大呼小叫,一邊在地麵從後拔足窮追那條半空中的人影,但那條人影實在比他們快上許多,瞬間已拋離眾人,不知所蹤。
其中一名鎮民見又複失去神的蹤影,不禁不點鼓躁:
“哎,怎麼神一見我們便跑?老是這樣,真不知他是真神還是假鬼?”
另一個鎮民即時沉臉駁斥:
“胡說!你沒長眼睛的嗎?神適才猶在半空中飛馳呢!你可以嗎?你這樣不虔誠,難怪神不理會我們了,都是你之過!”
那個鎮民連隨噓若寒蟬,其他鎮民紛紛和應道:
“是啊!我們怎能對神這樣沒有信心及不敬?我們應該深信他就是神,隻有他才會眷顧我們!”
此言一出,人群中翟地傳出一個蒼老而低沉的聲音,道:
“是的!他確是神……”
“死神!”
語聲方歇,鎮民門還沒找出究竟他們當中是誰說出這番莫名其妙的話,遽地,一條男子身影己如閃電從人群中拔上半空,向著適才神所飛馳的方向追去!
那條人影,甚至比鎮民所見的神還要快!
甚至比聲音更快!
眾鎮民驚見竟有第二條黑影能在半空飛馳,不現由得齊齊呆在當場,張口結舌:
“啊,適才……那條緊追……另一個神?”
“啊,實在是太好了,我們竟然遇見了……兩個神,看來……老天爺遲早也會降福在我們身上啊……”
在一片迷信的氣氛中,鎮民複再朝適才兩條黑影所掠的方向跪下,有些人,居然五體投地……
然而,就在眾人虔誠跪拜之際,半空中霍地又傳來“嗤嗤嗤”的三聲!
所有鎮民不禁抬首望天,赫見三條身影又如三股旋風般劃過長空,徑向壁畫後的海螺溝西麵冰川逸去!當中且有兩條身影依稀是女的。
海螺溝之西,正是十殿羅的根據地第十殿,這三條快絕身影到底是誰?他們又為何要進第十殿?
鎮民們乍見這三條身影掠過,悉數都是一呆,而且這次還是真正的呆住!
“太……神奇……了,我們……居然……在一天之內……”
“遇上……五個神……”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是吉兆……還是……凶兆?”
“神啊!你們……究竟……想向……我門……”
“啟……示……甚……麼?”
不錯!適才鎮民所瞥見的第一條飛馳於半空的身影,確是剛剛離開第十殿的阿鐵!
阿鐵因怕遭鎮民發現而被糾纏,故惟有展動身形在半空飛掠而過,企圖盡快擺脫他們!
而如今阿鐵所飛馳的方向,正是海螺溝之南,亦即孟恨給他的那張地圖所示的搜神宮所在,與海螺溝之西的第十殿完全是兩條路。
想不到,神母居然會給他一張錯誤的地圖,阿鐵心中這個疑團始終無法解開,神母為何要這樣做?
然而他這個凝團沒有存在多久,很快,已有一個人趕著來為他釋疑了。
一個比聲音更快的人!
“颶”的一聲!一條人影猝地在阿鐵身後一掠,一個翻身便己超越阿鐵,落在阿鐵跟前一丈之外。
好快好俊的輕功!能夠具備這種輕功的人,除了聶風,還有他一一
法智!
“是你?阿鐵眼見來者竟是法智,微感意外.即時頓足,渾身崩緊戒備,法智卻反而氣定神閑一笑,道:
“神果然料事如神,想不到十殿閻羅的後人並沒因你擅闖第十殿而殺你,居然讓你活著出來……”
阿鐵凝神盯著法智,問:
“神早已預知我必會往第十殿”早已預知我一定可活著出來?”
“嗯。”法智答:
“隻因他早已算準了神母的最後一著,故今日才會特準我踏足第十殿口那幅壁畫的禁地邊緣俟你出來,再把你帶回搜神宮去。”
“神母的最後一著?”阿鐵雙眉陡地輕皺。
“是的。”法智道:
“神母的心思非常利害,她早猜到,神既然要你少前來搜神宮,你對神必定異常重要,所以她故意給你錯誤的地圖,引你誤闖第十殿,滿以為神為免你受到十殿閻羅後人的傷害,而必會親赴第十殿救你,屆時候她便可以合你與神姬。聶風與神石之力,乘神與十殿閻羅後人比拚至傷疲時向其下手,未必全無勝望……”
阿鐵至此方才了然於胸,不由道:
“可惜,神母從沒見過十殿閻羅,也不知道他是誰;她千算萬算,滿以為神一直對第十殿顧忌三分,定是因為十殿閻羅是一個武功可與神爭鋒的人,遂以我作為二人發生衝突的導因,好使二人兩敗俱傷,而我們四人便漁人得利……”
法智道:
“可是神母做夢也沒想到,第十殿令神顧忌的並非十殿閻羅,而是那萬石火藥,與及那批奇門火藥武器。”
“哦?你也知道?”阿鐵問。
法智淺笑:
“在我前來這裏見你之前,神已約我闡明第十殿的可怕之處。神母這次的計劃,是徹底的失敗了。”
是的,雖然神母這著已行不通,不過阿鐵私下仍不得不佩服神母的足智多謀,縱然神母故意引他往第十殿,但她並沒有怨怪神母,因他深信,神母一定不會真的撇下他,讓他單獨麵對十殿閻羅與神。
阿鐵相信,也許,神母此刻已帶著雪緣與聶風抵達第十殿……
然而,阿鐵此行早已抱死,卻並不想他們三人陪他同死,故為免夜長夢多,阿鐵必須盡快實行法海所布下的局,隻要能盡快以這個殺局滅神,縱使神母等人後至,也不用再受到神的傷害
一念至此,阿鐵遂問:
“許伯,你突然攔我去路,不會是與我聊天敘舊如此簡單吧?”
許伯似並不想口答這個問題,顧左右而言他,輕笑道:
“阿鐵,想不到你猶記得老夫曾輕喚作‘許伯’,你倒真是一個念舊的人,老夫一生最欣賞的,便是重情念舊的人。”
阿鐵凝目的端神著眼前的許伯,說出他心中的話:
“在我心中,由始至今,你仍是那個我異常尊重、愛為孩子說故事的許伯……”
“我始終不相信,你是神母口中那個為圖大事、而具有必殺慈悲的法智。”
驟聞此語,法智的臉冒湧一陣麵腆,看來有點汗顏,尚幸他仍能把持,迅速回複冷靜,唏噓道:
“阿鐵,隻惜無論如何,我真正的身份仍是法智,我有我的理想,我有我的職責,正如今次,我便是前來領你往搜神宮。”
阿鐵聽後一臉木然,似為許伯的固執而若有所恩,良久,方才故作漠然的道:
“很好,既然我也正要前赴搜神宮,得你引路,也省回不少工夫……
阿鐵說著一麵舉步前行,一麵道:
“法智大師,煩你領路。”語氣仍是冷漠的,沒有半絲感情。
許伯驟聽“法智”二字,不由麵色一變,問:
“阿鐵,你終於也不再念舊,你母於也喚你我作‘法智’了?”
阿鐵木無表情的答:
“我很想念舊,可是我忽然發覺……”說著餘瞥法智一眼:
“原來,我已無舊可念……”
“我所認識的許伯已經死了。”
此言一出,氣氛頓呈一片僵硬,法智的麵色也愈來愈是蒼白,最後,他朝天倒抽了一口涼氣,歎道:
“唉既然你已無舊可念,何不早點與老夫聊袂前赴搜神宮見神,看看神為何會挑選你”再將一切糾葛解決?”
阿鐵道:
“我正有這個意思。”
法智道:
“很好,那,阿鐵,請!”
他說著已冉冉步進海螺溝南麵那片濃黑而陰沉的密林中。
阿鐵默默瞧著法智老得拘僂不堪的背影,眼神流轉之間,似乎閃過一絲無了有惋惜。
從某一個角度來看,許怕其實本非麼人,可惜……
阿鐵但願在迎麵而來的未來中,不用和這個他曾尊敬的人交
果然!不出阿鐵所料,神母,雪緣與聶風真的已抵達第十殿。
他們,也正是鎮民最後瞥見的三條快絕身影!
惟是,盡管神母曾給阿鐵第十殿的地圖,但那地圖所載的也僅是第十殿禁地範圍的概略方向,而神母因從未踏足第十殿這地方,故亦不知第十殿的真正所在,幸而聶風有一別人不懂的奇能,“冰心訣”,縱然漫大冰雪咆哮,他仍能以耳代目,聽出冰川下的地底居然是空的!
三人幾經搜索,終在其中一個雪窟內找著第十殿的入口,步進人口,穿過一條向下延伸的漫長的地道,他們終於來至十殿閻羅的根據地——“第十殿”!
按照神母的計劃,她本預料他們來至第十殿時,極有可能,神己和十殿閻羅鬥至兩敗俱傷,即使不是這個戰果,也準必仍在此鬥,屆時候,她與雪緣、聶風便可乘隙救回阿鐵,四人再伺機聯手對付神……
然而三人甫抵此殿,方才發覺,他們來得太遲了!
但見第十殿內,出乎意料,井沒有神與十殿閻羅的激拚,也沒有阿鐵蹤影,隻有一個正盤坐著、死去的紅衣男子。
和一幅令他們三人異常震驚的壁畫!
當然因為壁畫中的鐵不與雪緣,與及那名正盤膝死去的紅衣男子,也在壁畫之中。
雪緣萬分疑惑的道:
“神母,怎……會這樣的?這裏怎會有阿鐵和我的壁畫?阿鐵他……他如今又拄哪兒去了?”
神母並沒有即時答她,她掃視周遭良久,方道:
“瞧這裏一切完整無投降,這個紅衣男了看來亦是剛死不久,且死得甚為安祥,明顯沒有捕鬥跡象,所以我估計,神並沒有前來這裏,而阿鐵也是安全離去的……”
一直不語的聶風遽然問。
“但……阿鐵如今還可去哪?”
神母瞄著孟恨的屍體,道:
“若我猜得不錯的話,此人想必是十殿閻羅或其後人,他並不如傳說中的可怕,所以他終於讓阿鐵安然離開,或許,還指示了阿鐵前赴搜神宮該走的路。”
雪緣麵色一青:
“你是說,阿鐵已去了搜神宮?”
神母安慰她道。
“瞧這名紅衣男子剛死不久,相信阿鐵在途中,我們未必不能追上他。”
言畢又瞥了瞥壁畫中的雪緣與阿鐵,續道:
聶風奇問:
“神母,這幅壁畫雖有阿鐵和雪緣姑娘,但似乎並沒任何特異之處。”
神母看來並不認同,問:
“你們可有留意壁畫中的和尚?”
聶風道:
“這和尚法相壯嚴,除廠眼神比尋常和尚更為慈祥外,似別無矚目之處。”
神母搖首:
“不!即使他看來平平無奇,他有一些東西比其他和尚特別。”
“哦?”聶風與雪緣不期然一同望向神母,等她解說。
神母道:
“這個和尚,我一眼便認出他來了,他有一個很特別的身份……”
“他便是百多年前曾與我同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