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相傳,在那太初之始,這個世間本來一片混沌不明,不分上下左右。
後來,“盤古”開天關地,於是這個混沌的空間便出現了天和地。
天在上,地在下。
可惜過了不久,天際竟爾出現了一個破洞,導致天滅頻盈,生靈飽受塗炭。
盤古之妹“女媧”心懷神的慈悲,眼見蒼生受劫,心中不忍,為澤蒼生,遂不惜耗盡心思,想出一個補救的方法。
她決意一一
煉石補青天!
女媧於是窮畢生精力千錘百煉,煉得三萬六千五百零四顆形形色色的頑石,一顆一顆的嵌在天空的破洞上,總算有誌者事竟成,最後,青天無缺。
可是,卻又出現了另外一個問題……
一個不很嚴重、但必須解決的問題。
原來,女媧今回估計錯誤了,她補天之後,居然還餘下四顆不同的石。
四顆奇石!
這四顆奇石,是所有補天的頑石中最出類拔萃的石;各具神奇力量,可惜它們空負“一身卓爾不凡”,卻無緣可以補天。
女媧隻感到非常可惜。這四顆奇石同是她一手艱苦煉成,如今無法“石盡其用”,若四顆奇石有知,想必也會慨歎一句——“懷才不遇”!
為免辜負了這四顆石的“鶴立雞群”.女媧又再度陷於沉思當中,她要想出一個處置四大奇石的解決辦法。
想呀想,想了半晌又是一會,想了一會又是片刻,想了良久,她遽地想通了!
這四大奇石既各具神奇力量:何不把它們扔下凡間不同角落,就讓它們各自隨因隨緣,造福與它們深有緣分的人?
心念一決,女媧亦不猶豫。她決定為這四顆奇石鄭重的送別。
第一顆要破扔下凡間的奇石:名為一一
“冰魄。”
“冰魄”是一顆完全透明的水晶石,晶瑩剔透,眩目非常:女媧依依不舍的拿著冰魄,柔聲為它的前程祝禱:
“冰魄,你是四顆奇石中最美麗悅目的一顆,而且你石性清涼。若把你置於死人口內,可保屍身不會腐爛,永遠不變……”
“冰魄,就讓我為你的前程祝福,但願你最終能遇上一雙有情人;倘苦這雙情人其中之一先死,你便把他或她的遺體永恒保存,好讓仍偷生在世上的其餘那個可憐孤獨的人,終重生尚有半點微未的安慰和思憶吧。”
說到這裏,女媧盡管千般不願,還是把冰魄擲下人間,可是同時亦情不自禁地流下了一滴眼淚,也不知是為不舍冰魄此去?
抑是為了將會發生在冰魄之上,那段可歌可泣、痛苦纏綿的愛情?
第三顆要落人凡間的奇石,喚作——
“白露”。
嚴格來說,“白露”並不完全算是一顆石,因為在白露蛋白色的石質中混雜了不少閃閃生光的白色寒鐵。
女媧輕輕的捧起白露,又再祝禱:
“石中之鐵,鐵中之石,白露啊!你是天地間至寒之物其中之一,你的寒氣足可化氣為冰,冰封三尺;而且你還含可以傳造絕世神鋒的白色寒鐵,即使你無緣補天,又何須自嗟自歎:落入凡間,將更能發揮你的長處……”
女媧說著猝地手裏一揚,便把白露擲向凡間,一邊猶道:
“去吧!就去人間尋找!但願你石中之鐵能被鑄成一柄絕世神鋒,但願你最終能落在一個心地善良、願為眾生幸福而甘於作出犧牲的主人手上,把千千萬萬活在水深火熱的人從苦難中拯救出來……”
一語至此,女媧已哽咽失聲,默默的目送下墮著的白露,衷心盼望它能找到一個合適的歸宿。
第三顆要落下凡間的奇石,是——
“黑寒”。
如果說白露是天地間至寒之物中之一,那這顆“黑寒”,喚作天地至寒之物其中之二亦當之無愧!因為女媧甫把它端在掌中,便立覺這塊黑得閃閃發亮的黑色石塊,石中正有一股無底深潭般的寒氣正在源源吸納女媧體內的力量,令她亦不期然打了一個寒顫,然而女蝸仍沒有放手的意思,她隻是幽幽的瞧著黑寒,道:
“黑寒啊!你雖也是至寒之物,你雖也像白露般蘊含石中之鐵,但你當中那黑色的寒饒恍如一顆黑色的心,與白露那種向石外散發、發化氣為冰的寒氣截然不同,你的黑,你的寒,隻會把世間所有的力量吸進:化為己用,而且我如今己有預感,你將來必定會被鑄成一柄——絕世好劍,與白露所鑄的神鋒不相伯仲……”
“可惜,你卻是一柄殺孽奇重的絕世好劍,你極有可能為世間帶來無數死亡……”
“我本不想你這樣的凶物落入人間,不過因你與白露同樣具有足夠的實力可以拯救人間,才讓你去碰一碰你的運氣,所以你必須等,縱使等上千秋萬載……”
“你也要等至一個與你同樣淒於黑暗的真正劍手,隻有他,才配當你的主人……”
女媧說到這裏,不禁唏噓一聲:
“隻有曾長久苟活在黑暗與冰冷中的人,方會知道黑暗與冰冷的可怕。得到絕世好劍後,才會懂得利用此劍來把眾生救離黑暗,最後才會把他自己與黑寒天生悲哀的命運扭轉過來……”
不錯!人有人的命運,石也有石的命運,隻不知黑寒此去的命運,可否等到一個和它一樣屬於黑暗的——他?
“因此,若你最終還是等不到他的話,盡管要淪為黑暗中的鏽鐵,也不要苟全在這個混濁人間!”
寧為玉碎,不作瓦全。這就是女媧對黑寒的惟一寄望,她雖百般忐忑,最後還是把黑寒拋下人間,接著,她又捧起了另一顆奇石。
也是最後的一顆奇石——
“神石。”
“神石”,多麼至高無上的一個名字!神石也是四石之中,最為神奇、威力最大的一顆石!
女媧端視著這顆神石,徐徐道:
“神之石,石中之神,你的命運比黑寒也好不了多少,因為以你石質之威力,你大可成為一件天地間最利害無匹的——超級武器!”
“幸而,你有一點較黑寒優勝的地方,就是你同時也可成為一件盡快救人脫離死亡的聖物……”
“殺與救,害與益,正邪善惡,就要看你的一場造化了。神石啊,好自為之吧!”
女媧歎息一聲,也把神石脫手擲出,她終於彌補了自己的疏忽,也補償了四大奇石空負獨特不凡的遺憾。
四大奇石,亦各自隨著本身不同的石實,隨著不同的命運與機緣,分別下於世間四個不同地方。
姑且勿論這古老相傳的故事孰假,因凡塵眾生總喜歡把一些無法解釋的事,賦以哀豔的神話傳說,以圖自圓其說。
然而世上真的有許多千奇百怪的石,從使有此四大奇石亦不足為怪。
而且,據說這世上真的有些匪夷所思的一一四大奇石!
石的命連,看來亦與女媧所說的有些微相似之處。
譬如“冰魄”……
“冰魄”聽說已落在一武林世家手中,而且還以之來保存其先祖遺骸,供後人上香參拜。也許,這僅是“冰魄”暫時的宿命而已。總有一天,總有一個癡情的人,會把冰魄從這屍身中取出,再放到自己死去的愛侶嘴裏,即使不擇手段……
隻怪情之為物,誤盡蒼生。
至於第二顆奇石“白露”,則是四石之中最幸運的一顆。據聞它早已落在某用刀世家手上,且經過千錘百練之後,已被鑄成一柄天下第一寶刀一一
“雪飲!”
這柄雪飲,刀出必能把用者內力化為冰箔,寒氣驚人,與女媧所說的不謀而合!
而另一顆寒石”黑寒”,似乎比“白露”命途多難,至今依然下落不明。也許它正在某個黑暗的角落,仍舊靜靜的等待著與它相同命運的主人出現,把它帶離永恒的黑暗,即使寧為玉碎,不作瓦全……
最後的一顆奇石“神石”,據說在距今百多年前,曾被一神秘門派所得,井以之煉成一件天地間最利害的超級武器,這件超級武器:正是一一
“盂缽!”
他終於把這卷探子寫下的女媧事跡一口氣閱畢,跟著便緊閉雙目沉思。
這裏是一間位於西湖市集內的客棧廂房,看來不算美倫美奐;對於他這個地位尊貴的人而言,其實並不十分相親;
不過他的地位雖然尊貴,卻有一顆不貪圖名利的心;生活於他,隻求簡樸、整潔便已心滿意足,他並不是那種窮奢極侈的人,縱然他極有資格這樣做。
惟是,可悲的宿命卻一直把他牽涉於江湖喘不過氣的鬥爭中。五年了,五年來他沒有一刻不想可以停下來歇一歇,然而為了堅守五年前與其師的一宗交易,他不得不繼續為其師奔走、效命。
而他與其師的交易,也是為了五年前曾救了他與一群孩子的“他”、也是為了當年樂山的無數滅民……
為守諾言,數不清的任務、他均全力以赴,未嚐敗績,也許包括,他如今將要去執行的任務一一
尋找孟缽!
他正是被江湖人公認為地位比其大師兄秦霜更重要的一一
“聶風”!
聶風已經十六歲了,個子較之五年前的他已高出不少,可以說已是一個昂藏七尺的青年,而且當年他臉上的童稚之氣早亦一掃而空,換上的,反而是一臉的英挺俊拔,和一股處變不驚的冷靜。
惟一不變的,是他那頭烏黑的長發,依舊如童年時般,不受世間任何束縛,脫地在江湖中飄蕩,在江湖人的眼中心中飄蕩……
灑脫的他,始終仍是灑脫的他。
溫熱的心,始終仍是溫熱的心,或許會終生不移。
聶風沉思半響,又再緩緩張目,他從客廂中的窗子望出窗外,便瞥見雷峰塔正遠遠傲立於半裏之外,傲立於正午的烈陽之下。
這正是他揀選這間客棧的另一原因,除了因他喜愛這裏的房子樸實無華,還因為他喜愛這裏的窗子;從這裏的窗子,可以看見雷峰塔附近的形勢。
據天下會探子所提供的資料,雷峰塔正是當年白素貞被埋的地方;而盂缽,也極有可能會埋於雷峰塔下,故聶風雖已來了西湖三天,一直皆在附近觀察。
其實聶風早把探子所寫的那卷女媧事跡先後閱了無數遍,惟適才還是再謹慎的重閱一遍;一來是為了加深對此事的認識,以防不時之需,二來,也因為當中提及的四大奇石,有一顆,是他異常熟悉的——
“白露!”
隻因為“白露”石中之寒鐵,最終鑄成的,正是他門聶家世代相傳的神鋒——
“雪飲!”
由於聶風當年與聶人王死別時年紀尚小,聶人王根本不及告訴聶風,究竟雪飲是由甚麼奇鐵所鑄,故聶風一直也感惑然。直至閱畢女媧的事跡後,才得知寒氣凜冽、令人不寒而栗的雪飲,森寒的刀背後,也有這樣一段哀豔的故事……
縱然這段故事隻屬世人穿鑒附會,不過聶風倒寧願這段故事是真的。他十分希望雪飲真的背負把活在水深火熱中的人拯救出來的神聖宿命……
這個曾遠在千千萬萬年前,女媧對雪飲的寄望……
正如盂缽,既然它是以“神石”所造,那它就不僅是一件天地間最利害的超級武器;極有可能,它更會成為一悠揚救人的聖物。
故聶風此行雖為履行對雄霸的諾言而來尋找盂缽,其實心裏也暗自有一個盼望,他希望他找著的盂缽,並不是一件超級武器,反而是可以用來救人的聖物。
聶風一麵想一麵看出窗外,倏地,平素冷靜的麵湧起了一股疑惑之色。
他忽然發覺在市集的大街上,有兩個——
人!
市集向來是村和鎮最熱鬧的地方,由早到晚行人都摩肩接唾,怎會僅得兩個人?
那隻因為,當聶風的目光自遠方的雷峰塔,移向客棧外的市集時,他第一眼便從麵目模糊的群眾當中,看見了這兩個人,紫衣人!
因為他們的身上,有——
不尋常的高手殺氣!
這兩個人均頭戴草帽,低低的垂著頭,並沒有露出他倆的麵目,故而大半張臉皆藏於帽子下。聶風僅勉強可以瞥見他們的嘴,再者二人闊袍大袖,令人一時間也難辨其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