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風雙目隱泛淚光,道:“爹,風兒年紀雖小,但亦知有些事非幹不可,所謂……有所為有所不為……”
聶人王愕然,他猜不透兒子將要說些什麼?
聶風繼續道:“鬼虎叔叔曾舍命救我,如今他身處險境,風兒是誓不能讓他一個戰死的了,隻是風兒此去,恐怕……以後再難有機會侍候爹爹左右……”
聶風說著仰首,凝眸看著聶人王,眼中的淚已狠狠滑下他的小臉,他哭著道:“養育之恩未能報答!爹,請……受風兒一拜!”
“哺”的一聲,已向聶人王重重嗑了一個響頭,這一記磕頭聲,聽得聶人王那顆鐵石的心,也要狠狠碎盡!
聶人王喝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小子,你哭哭啼啼的……胡說些什麼?快……快給我起來……”他雖喝令兒子別哭,語氣雖硬,但說著說著,聲音已漸漸開始哽咽,一時間老淚縱橫!
聶人王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當年隻是呱呱墮地的小小物體,就在自己瘋狂殺戮的五年間,已經逐漸懂事,他已開始懂得去選擇自己的路……可是聶人王自己卻仍是渾渾噩噩,漫無目的地去殘殺眾生,他把他生了下來,可對得起這個兒子?
聶風緩緩站了起來,看見瘋了五年的老父首次為自己淚流披麵,一直埋於心底的一番話再難按捺,他悠悠道:“爹,你知……道嗎?自從娘親……離開我們後,風兒……一直在想,若有天……爹能回複本性,與風兒重過從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縱然沒有娘親,也較目前的生活……更為寧靜……幸福,可是……”可是?可是如今他要去了,而此去吉凶未卜。
聶風無奈地續道:“爹,若風兒此去……不死,誓必回來……等你再過從前的生活,但……若風兒死了,請爹爹……你……”
說到這裏,眼淚流到聶風的小嘴裏,他已泣不成聲,然而時間緊逼,再難久留,他惟有強忍眼淚,咬著牙吐出最後一句說話:“請你……好自珍重!”
他說罷立即掉頭而去,隻怕自己不舍。
珍重?聶人王笑了,眼淚也流到他的嘴角,他終於笑了。
五年前,顏盈離他而去時,也是叫他好處珍重,今夜,他的兒子也要離他而去,說的竟然也是一聲珍重!但他可知道老父的心?為父的雖然瘋瘋癲癲,若兒子真的死了,他自己還能怎樣珍重?
眼看著這個出於自己,與自己血脈相連的稚子仗義而去,聶人王的胸膛忽爾急劇地起伏,潛藏的強橫內力霎時間運遍全身,一直催動著他,催動著他,催動著他……
他,他,他要爆發!
聶風含著淚剛好走出洞口,洞內驀地傳出一聲撕天暴吼,吼聲如雷貫耳,甚至蓋過風雪怒嚎,直轟諸天……
這吼聲之巨、之怒、之狂、之烈,儼如一個沉睡多時的魔神終於蘇醒,將要對世間所有不義作出最後審判!
聶風不期然回頭一望,他還未看見聶人王,已覺一股奪魄氣勢自洞中洶湧而出!
一股森寒勝雪的氣勢,冷得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刀!
※※※
就在此轟天怒吼發出的同時,鬼虎與風氏兄弟及其門眾早鬥至半裏之外。
風氏兄弟自從上次失手,這回出劍更是小心奕奕,加上帶來的過百精英紛紛搶前向鬼虎攻擊,簡直強弱懸殊!
但鬼虎素以虎爪取勝,雖僅餘九成功力,但因步法奇詭,不時以“轉”字訣在百多人當中左穿右插,虎爪逕施,且戰且退,依然未呈敗象!
隻是他出手竟帶著半分留情,僅傷對手而不奪命,故風月門眾依舊前仆後繼,陸續而來。
激戰當中,風清和看似無心戀戰,隻是馬虎出招,風清鷹不禁趨前道:“二弟,你怎麼如此提不起勁?這人僅隨其主人短短數年,足可與我們百多風月門眾相持不下,資質極高,必須小心應戰!”
風清和有氣沒氣地答:“也許並非全因其資質高低,而他主人所修的根本便是一門很厲害的武學!”
風清鷹心想有理,道:“既然如此,好!就這樣吧!”
語畢即時向門眾暴喝一聲:“風月重重!”
所謂“風月重重”,乃是風月門下一個從未一敗的大陣!此陣是以七七四十九名修為不弱的門眾,分別以七重人牆把敵人圍在中心,倘若前排門眾久戰不下,第二排隨即補上,跟著是第三排,第四排……直至第七排又再來一次,如此循環不息,直至敵人筋疲力盡為止。
此聲一出,百餘門眾其中四十九名已陡然躍前圍向鬼虎,倏忽間把鬼虎重重圍在陣中!
鬼虎深知不妙,即時縱躍向前,欲想逃出陣中,豈料一眾門眾竟也跟他一同躍身,整個風月重重陣隨著鬼虎的身形於半空一翻,落地後居然依舊整齊不紊!他的人翻到哪裏,這個陣就翻到哪裏,一時間脫身不得!
而風清鷹就在陣勢之間穿來插去,風清和看來則甚不積極,仍然留在陣外,惟獨單以風清鷹一人領著此陣,還有遊刃有餘!隻見他偶爾一劍攻向鬼虎,偶爾又以陣勢掩護,不到一盞茶的工夫,鬼虎已被刺至傷痕累累!
一眾人等逐漸鬥至一斷崖邊緣,風清鷹不由一凜,心忖鬼虎果然了得,他把“風月重重陣”引向崖邊,此陣自會不攻自破,否則所有人勢將同墮崖下!
如此下去不是辦法!風清鷹一陣猶豫,與此同時,忽聽陣外一聲高呼:“大哥,你且看看我手上的是誰!”
鬼虎於百忙中向陣外一瞟,隻見泠玉竟挾著杞柔而至,且還笑道:“大哥,若你還對這賤人的生死有半點關心,立即束手就擒!”
杞柔已傷疲無力,但還鼓起一口氣大叫道:“虎!別……要理我!你……快走……”
語聲未歇,猝地一柄利刃刺進她的胸膛,杞柔嬌呼一聲,痛得死去活來,卻原來刀鋒僅是輕刺,並未全刺進她的心房!
泠玉卑鄙地叱喝:“大哥,我言出必行!你快罷手,否則……”
說著握刀之手旋即收緊,杞柔霎時滿臉都是汗珠。
風清鷹也不虞泠玉會以此為脅,不過也任得其如此施為,似乎並不怕會辱及“風月門”正義之名。
風清和則覺以弱質女流為脅,簡直非俠之所為,正想上前製止泠玉,豈料就在此時,鬼虎身形驟止,一雙虎爪放了下來,同一時間,七柄利劍架在他脖子之上!
泠玉狡笑一聲,笑道:“好!不愧義重情長!那你快告訴風大俠,究竟你主人葬身何處!”鬼虎冷冷道:“別……白費……功夫,我……寧死……也……不……會……說……”
泠玉麵色一沉,道:“還嘴硬?嘿,即使你豁出性命,但你真的不怕我會殺了她?”說著刀鋒又再向杞柔心房刺進半分,然而她緊咬著牙,怎樣也不哼一聲!
風清和簡直忍無可忍,正欲出手,誰知身旁之風清鷹突伸掌攔阻,沉聲道:“二弟,別太婦人之仁,我絕對不容此行攻敗垂成!”
風清和陡地一怔,想不到其兄會容許如此卑汙手段!雖然並非親自力行,但假借他人之手,又和泠玉有何分別?
在泠玉刀下的杞柔卻麵無懼色,她清深款款的凝視鬼虎,虛弱地道:“虎,你……寧死也不說……出主……子屍骨所在,男兒……漢……本該如此,可……是如今……卻為了我的生死,而不知……該怎麼辦……”
鬼虎悵然道:“柔,若……你……死……了,我更……不知……該怎麼辦……”
杞柔一陣感動,可是心中還有一個疑團,不能不問:“那……你……是因為……我……才……會……回來這雪地?”
她此刻命處生死邊緣,卻仍忘不了這個問題,可見她的心始終不死,鬼虎凝望著她那蒼白的臉,道:“柔……你……明白……的……”
是的!他的心意,她怎會不明?
杞柔苦笑點頭,道:“很好,也……不……枉……我等你……一場了……”
她說著猝地自行向泠玉的刀鋒一挺,“刷”的一聲,利刃赫然穿心而過,登時血花四濺!
鬼虎驚呼:“柔……”
變生肘腋,泠玉也是一驚,想不到向是柔弱的她竟會性烈至此,心怯抽刀,豈料杞柔雖是氣若遊絲,仍死命捉緊他的手,瞪著泠玉道:“玉,你……可知道……為何……我……隻喜歡……鬼虎……?”
她一邊說,嘴中已血如泉湧,似將在堵塞她的朱唇,叫她永遠也再說不出半句話,但她最後還是把這句話吐了出來:“因為……他……有的……東西,你……永遠……也不……不會……有……”
她說罷幽幽的回望鬼虎,血紅的嘴唇流露一絲平和滿足的輕笑,接著,緊抓著泠玉的手逐漸鬆軟,嬌軀亦緩緩的、緩緩的倒了下來,終於含笑而逝。
雪又在哭。
風清和眼見杞柔如此飲恨而歿,不由得低首輕歎……
鬼虎,卻沒有衝上前去,並非因有七柄利劍架於脖子上。
他隻是呆然落淚,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她死了?
她死了?
她死了?
這個癡心的女子,她一直在苦苦等他。
一年、兩年、三年、四年……直至第十三年……
她終於等到了他!
可是,這匆匆一會之後,她自己也要死了。
到頭來方始發覺,原來她隻是在等——死!
是蒼天弄人,總叫緣份飄渺?
還是冥冥中早有定數。
叫天下有情人全都身不由已。
好夢難圓?
※※※
鬼虎冷冷瞪著泠玉,泠玉在他臉上根本找不到任何表情,僅聽得他那雙虎爪在“叻”作響!
心虛之下,他不俟鬼虎發難,自己先行發難,執刀向鬼虎衝去,一邊道:“她死了,你一定會殺我,不若我先殺你!”
他恃著風月門眾的劍製著鬼虎,故此先發製人,免得節外生枝,心計極為歹毒!驀地,劍光一擋!
風清和終於出手,目對泠玉道:“不許殺!”
泠玉見其如此疾言厲色,一時間呆在當場,此時風清鷹卻道:“二弟,我早對鬼虎聲明,叫他別要敬酒不喝喝罰酒。但他寧死不說,甘願喝這杯罰酒,你也別太枉作好人!”
他語調極為輕鬆自若,風清和愈聽其兄這番說話,愈是心寒,道:“大哥,到了此時此刻,我隻想問你一句,你可記得,當年爹為何會與九大門派圍攻鬼虎的主人?”
風清鷹沒料到其弟在此緊張關頭會重提舊事,沒好氣地答:“是九大派威逼他的!”
風清和道:“這就是了。我記得,當年爹曾向我倆提及,我們本和鬼虎主人無仇無怨,隻是因為此人盛名而招惹九大派的嫉妒、九大派便合力威逼我們風月門一起參戰。爹雖覺以十派圍攻一人,實非英雄好漢,但礙於勢孤力弱,若違拗其餘九大派便必遭滅門,故最後還是被逼率眾去了……”
他一麵說一麵斜睨正在悲慟著的鬼虎,其實,此番因怨,他不單是向其兄重申,也是說給鬼虎聽的。
鬼虎隻是惘然。
風清和續道:“後來十大派全軍覆沒,爹回來不久便傷重不治,他瀕死時告訴我兄弟倆,那人以一敵萬麵不改容,豪氣幹雲,這樣的人才配稱一代英雄,其餘九大門派僅是恃勢橫行的窩囊鼠輩!”
風清鷹愈聽愈不耐煩,嗔道:“二弟,你兜兜轉轉的想說些什麼?別再拐彎抹角!”
風清和道:“大哥,我隻想說一句,大丈夫必須恩怨分明,殺父之仇固然要報,可惜仇人已死,我們與鬼虎向無過節,前來逼問他本已極不應該,更帶來過百弟子把其圍剿,試問又與九大派圍攻其主人有何分別?如今你屢逼不遂下還要殺他,實在於理於俠不容,我相信爹在九泉之下,亦不希望我們淪落至此,若你還堅持下去,我……惟有棄劍!”
風清和一言既出,當下義不容辭,把手中劍插在地上,以示與其兄立聲絕對不同。
其餘門眾但聽副門主一番慷慨陳辭,有些開始猶豫。那七名以劍架在鬼虎脖子上的弟子,七條手臂更逐漸放鬆。
風清鷹眼見眾心動搖,目光一轉,道:“二弟,難道你認為為兄此行僅是為報仇雪恨而已?我身為風月門第三代門主,所作一切,無非為了本門設想。”
“設想”二字,不單門眾感到奇怪,風清和亦感奇怪。
風清鷹道:“其實,我早料知鬼虎這類人未必會透露其主人墓穴所在,故在動身前已計劃若其寧死不說的話,索性把他了結。倘其主人真的未死,必會前來尋仇,屆時便可與其算清所有恩怨,若其主人真的死了,那鬼虎亦不會枉死,因為能夠擒殺鬼虎,虎舉必定響遍江湖,屆時風月門在江湖上的地位將會再度提升,重振風月門指日可待!”
風清和一聽之下,一顆心直往下沉,辯道:“大哥,重振風月門亦是為弟多年心願,隻是……若犧牲無辜者的性命來作自己扶搖直上的踏腳石,那……到底非俠所應為!”
“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人在江湖欲謀霸業,必須不計任何犧牲,何況這次我們犧牲的並非本門之骨!大家可記否風月門多年臣服於天下會雄霸之下,那份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屈辱?今日為求重振風月門之聲威,又何妨心狠手辣?”
本在躊躇及竊竊私語的門下被如此一說,登時意誌激昂,紛紛舉劍齊聲高呼:“為求重振風月門之聲威,何妨心狠手辣?”
“為求重振風月門之聲威,何妨心狠手辣?”
百多人眾呼聲震天,氣勢磅礴,架在鬼虎脖子上的七柄利劍複按緊一分。
鬼虎不期然朝風清和望了一眼,隻見這個出言、出手、棄劍相幫的熱心漢子居然滿臉失望之色。
他是對其兄感到失望?
還是對風月門一眾門下感到失望?
抑或是,人在江湖,他對整個江湖都感到異常失望?
這人,雖然外貌矮肥滑稽,但比諸其道貌岸然的長兄,比諸鬼虎那俊美非凡的義弟,他到底還有一副古道熱腸!
許多時候,最美麗悅目的東西,也是最可怕。最毒的東西!
風清和亦朝鬼虎一瞄,雙目似是在說,對不起!我救不了你……
鬼此隻是無言感激。
畢竟,這世上還有熱血沸騰的漢子,這世上還有希望!
風清鷹向泠玉道:“泠兄弟,此際我們再無異議,你大可安心上前把鬼虎手刃,你的刀,也即是我們的劍!”
泠玉笑了,他何等聰明?風清鷹堂堂一門之主,盡管要殺鬼虎,如非必要,也不會當著門人麵前,乘鬼虎毫無還手之力時上前把其一劍了結,這樣做定必有失威信,故他如此催促泠玉動手,實是借刀殺人,心計之老奸巨猾,更不在泠玉之下!不過,泠玉也樂於與虎謀皮,因為,他自己也是一頭豺狼!
豺狼當道!
泠玉一步步逼向鬼虎,風清和還想上前阻止,但一柄劍已攔著他的去路,是風清鷹!
泠玉步至鬼虎跟前,手中刀已高高舉起,他神氣十足的道:“大哥,就讓這一刀徹底證明,真正的勝利隻屬於漂亮和聰明的人!厚道愚仁之輩,始終會如你這般下場!哈哈……”
泠玉狂笑著,鬼虎卻木無表情的道:“玉,你……會後悔……的……”泠玉仍然狂笑:“後悔?哈,我根本便不知道什麼喚作後悔!”手中刀已蓄勢待發。
可是,他還沒有足夠機會劈出此刀,霍地,不遠處傳來一聲——-轟心怒吼!
轟得泠玉心膽俱裂!
不單泠玉的心,在場各人的心亦遭同一命運,盡皆被轟至心膽俱裂!
一眾人等愴惶回頭一望,當場神為之駭!但見一散發漢子正一邊瘋狂揮刀,一邊如奔雷般向這邊直衝過來!
好狂的刀!
好狂的人!
他的人,要恨盡世間不義之事!
他的刀,要斬盡天下不義之徒的頭顱!
他與刀,今日誓要作出血的審判,看誰的心最黑!看誰的心最辣!
是聶人王!
是北飲狂刀——-聶人王來了!
聶人王遠遠已瞥見地上杞柔的屍首,瞥見脖架七劍的鬼虎,更瞥見舉刀欲劈的泠玉,無論多麼瘋狂,也隨即明白發生何事!
他的憤怒已達頂點!他恨得牙要緊咬,迸裂出血,他遠遠向泠玉暴喝:“禽獸!我要你的臉與你的心同樣醜陋!”暴喝聲中,聶人王牙根迸出的鮮血,隨著喝聲向風雪中四,但其衝勢絲毫未減,依然如狂牛般向泠玉疾衝!
泠玉當場嚇得魂不附件,慌不擇路奔逃!風清鷹與風清和雖未知來者是誰,但風清鷹眼見聶人王瘋勢洶洶,為免功虧一簣,當下高呼:“風月重重!”四字一出,當中四十九名門下立即挺劍而上,團團把聶人王圍在中心!
眾門下不住在聶人王身邊移身走位,聶人王卻一邊前衝,一邊嘿嘿笑道:“好陣!可惜普天之下,沒有一個陣可困住老子,破!”破字如雷送出,聶人王猝地把雪飲橫揮,寒光一閃,正是“傲寒六訣”之——-“冰封三尺”!
天下所有陣法,無不以詭奇之方位移動,以求擾敵困敵,“風月重重”固不例外!
今夜,這個戰無不勝的大陣,將遇上所有陣法的克星!
真正的克星!
就在寒光閃過的刹那,為首七名弟子驟覺被刀中寒氣一侵,全身登時僵止不動,接著寒光再閃!
七股滔天血浪突從七人腰際噴出,七人一同慘呼一聲,七個上肢當場離開,下身跌到地上,慘遭攔腰斬殺!
這一刀,不單是所有陣法的克星!也是所有人的克星!
風清鷹驚見來人出手如此凶殘,心慌意亂之餘,忽聽背後另一風月重重陣亦傳來兵刃霍霍之聲,連忙回望,隻見一細小身影正以詭奇步法於陣中遊走,身似旋風,正是那個長發小孩。
原來聶人王終憑滿腔憤怒而自行衝開所有穴道,且向雪嶺下發足狂奔。聶風當然再難製他,惟有緊追其後而至;並乘眾人分神間闖入另一陣內,企圖一舉救出鬼虎!
風清鷹見形勢不妙,當即叫道:“快拿下那小子!”
但“士別三日,刮目相看”,聶風此時的輕功修為已突飛猛進,快得驚人,眾門下一時之間豈能擒住他?脅持鬼虎的七名弟子驟覺眼前一花,手腕穴位已被聶風一點,虎口一麻,七劍同時脫手!
聶風連忙道:“叔叔,快走!”
鬼虎向聶風微微一笑,道:“孩子,謝謝……你,但我……還有……一事……未了……”
隨即也不顧陣中劍來劍往,兀自拉著聶風便向陣外杞柔的屍首衝去。
聶風頓時明白鬼虎的心意,隻是形勢如此危急,鬼虎仍然眷戀關杞柔,聶風瞧著不禁區眼眶一濕,心想:“鬼虎叔叔原來如此喜歡杞柔姑娘,那她實在比我爹幸福得多了!可是鬼虎叔叔又為何偏要否認自己是為接近她而回來此地?為何不坦白說?唉……”
聶風雖已較尋常小孩懂事,但如此錯綜複雜的情愫,縱是當事人也未必完全心領神會,何況是個年僅十一的小孩?他哪會明白,若一個人的臉已弄至如斯田地,如果真的愛她,那麼……
就在聶風與鬼虎差點便衝出風月重重之際,猝地,風清鷹閃至陣前,金劍一揮,便把二人逼回陣內,自己亦一同縱身入陣,帶領陣中四十九名門下圍攻,轉瞬間,令二人脫身不得!
幸而其弟風清和仍在提劍猶豫,裏足不前,因為——一切的變故實在來得太急太快!
快得就像是聶人王那柄——殺人的刀!
正當眾人混戰之間,驀地又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繼之而來的是一連串慘絕人寰的呼叫聲!
這一連串的叫聲,其實是由十多人齊聲而發!激戰中的風清鷹連忙斜瞥另一風月重重陣,見陣中十數名門下赫然被聶人王一刀齊頸斬下頭顱,十多道血箭登時射上半空,宛如人間地獄!
聶人王此際儼如地獄之王,正於這地獄中狂嚎狂叫:“禽獸!你剛才的威風在哪?你快給我滾出來!”
嚎叫聲中,一揮刀又把十數名撲前的門下斬殺,直如斬瓜切菜般,所向披靡!
他口中的禽獸當然泠玉!這個狐假虎威。欺善怕惡的畜生,早已不知躲在哪兒瑟縮!
與聶風二人周旋著的風清鷹本以為今夜必可大功告成,殊不知橫裏殺出一個瘋不可擋的聶人王,真是始料不及!就在其驚愕之間,聶人王仍在不住的殺殺殺,不出數刀,整個風月重重陣的四十九名門下已悉數給他殺個精光,一個不留!
聶人王殺罷眾人,忽地翻身一躍,便躍進聶風、鬼虎與風清鷹身處之陣中,兀自狂叫道:“禽獸!你快給我滾出來!你快給我滾出來!”
但泠玉這等貪生怕死之徒又豈會留在陣中?聶人王見找泠玉不著,益發瘋狂,一揮刀又把數名門下斬殺!
陣中的聶風及鬼虎雖亦想全身而退,見聶人王如此殺法亦覺凶殘不堪,聶風忍不住嚷道:“爹,算了!我們還是先衝出陣外再說!”
可是聶人王一怒難收,充耳不聞,繼續殺戮,頃刻血花鋪天!
猝地,一直領著門下的風清鷹縱身一躍,竟然躍出陣外!
聶人王正殺得日月無光,根本顧不得他的來去,但鬼虎與聶風對風清鷹的反常舉動不禁感到奇怪,惟因忙於應付前仆後繼之風月門眾,也是無暇多想。
風清鷹躍出陣外後即奔往五丈之外,向來道貌岸然的臉上嶄露出一絲罕有的獰笑,接著伸手入懷掏出一顆金色的。如桂圓般大小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