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原界源國境內。
“你覺得一切的盡頭是什麼?”
高誌斜倚在破碎山巒的背光處,鮮血從他的軟甲中浸了出來,流進泥土和石坳裏。臨近黃昏,廣袤大源的瑰麗山河像是蒙上了金紗。
不遠處,將全身籠罩在黑袍裏的男子看著油盡燈枯的高誌沉默不語,旁邊喘著粗氣一臉陰鷲的魁梧老者卻忍不住放聲大笑:“區區小國之主,目光粗鄙短淺,也敢妄言天道?別人的盡頭未可知,但你卻著實走到了盡頭!”
說罷向後一揮手,一道道身影呼嘯飛遁而來,四下散落將源國殘軍團團圍住。
遠處負傷蹣跚的源國殘軍像受驚的鵪鶉一般亂作一團。這些人個個身著夜行衣,或戴著麵具,或掩著口鼻。為掩飾身份眾人手中皆是尋常的製式青刃。
高誌麵色平靜道:“諸位想必都是高某的故人,平日裏也都是以道友兄弟相稱,今日來送寡人最後一程卻都不敢以真麵目示人,可是心中慚愧?”他轉過頭麵向將士們苦笑道:“源國的將士們,是朕負了你們!今日我們君臣共赴黃泉,你們心中可曾後悔?”
眾將士皆是神情肅穆,其中一人邁步而出,跪地時盔甲交錯發出吱吱的聲響。
“陛下不必多言,我等草芥出身,得遇明主。方將國家、百姓從亂世中解救出來。今日我等隨陛下一起上路,陰曹地府再做鬼雄,豈不快栽?”
眾將士聽聞此話,紛紛強提精神,手中的殘劍短戟微微顫抖。
說罷那人虎軀含淚,緩緩起身看向四周道:“枉陛下心係眾生,廣施恩澤。卻不知養虎為患,落得東坡先生的下場!”
“他奶奶的,我堂堂大源百夫長豈可懼了這些藏頭露尾之徒?”
“兄弟們,腦袋掉了碗大的疤!老子就是死也要啃下他們的一塊肉!”
“老李你說的老子都餓了,等會定要嚐嚐這些畜生的血肉來解解饞。”源國將士們紛紛叫嚷了起來。
眾人皆麵露不快,神色尷尬。
忽有一個越眾而出,此人身形纖細好似女子,劍目星眉神情自若。他擲地有聲道:“昏君逆天行道,擾亂綱常!散播什麼眾生平等,人人皆可明事理,修法門的邪魔思想。這簡直就是倒施逆行,與天作對!我們修行者皆自詡天的門徒,自然是要撥亂反正,替天行道!”
眾人聽聞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紛紛握緊手中的青刃,隻待魁梧老者下令便要讓源國將士們血濺當場。
老者讚許的看了眼越眾而出的黑衣人,轉過頭看向高誌:“你可還有話說?”
高誌恍若未聞,他抬頭怔怔的看著天,低喃道:“嗬,天道。”
“天若有道可曾睜眼看看你哺育的世人是何等昏聵不堪!我本想破了你這天,平了你這道。奈何,奈何,咳咳咳...”
高誌的麵色愈發酡紅,像是這天邊愈發燦爛的晚霞。他伸手抓了把身邊的泥土放在鼻邊嗅了嗅,像是要記住這故土的味道。
“播下的種子終究都會發芽吧。”
高誌輕歎一聲,緩緩閉上了眼睛。
一點點熒光從高誌的身體上透體而出,四散紛飛。落在周圍的泥土裏,樹杈間消失不見。高誌的身形漸漸模糊,直至空無一物。
眾將士大呼陛下,悲慟不已。黑衣眾人也紛紛別過頭去,不忍看一代雄主的窮途末路。
魁梧老者嘿嘿一笑:“這下,散星決怕是已成絕響。”
一旁的黑袍男子低聲道:“此間事了,在下便要離去了,還望門主不必遷罪於平民百姓,放他們一條生路吧。”
魁梧老者連聲道:“這些老夫自然醒得,閣下勞苦功高,何不與我一起麵見尊上,尊上論功行賞豈不美栽?”
黑袍男子拱手道:“門主不必客氣,鄙人一介鄉野村夫,實在難堪重用,這便告辭了。”
說罷不等老者作揖告別便轉身飛遁而去。
魁梧老者笑容消失,麵露思索之意。心中暗暗打算將此人的行蹤隱瞞下來,所有功勞自己一並獨攬。
其實他也不清楚此人的身份,十日前此人攜密函一封前來揭發源國皇帝私立學堂,教百姓識文字,修法決。派朝廷中人為百姓廣耕種,開荒土。在山原界,普通人與修行者之間涇渭分明,不可逾越。國家之流不過是門派之間為了統治世人扶持的傀儡。修行者自詡天的門生,道法的創超者,決不允許修行法門流落在凡俗之中。戉金門主得到密函後便上報到了山原界的統治者,尊上的手裏。尊上大發雷霆,連下三封尊主令命戉金門主等人迅速籌集人馬剿滅源國。尊主令下各派無不戰戰兢兢,轉眼間便讓偌大王朝分崩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