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劍俠傳》小一輩主要人物中的七矮,原以妙一真人之子齊金蟬為首,率同石生,南海雙童甄艮、甄兌,南海玄龜殿散仙易周之孫、易晟之子易鼎、易震,因有一轉動師兄弟未來,先隻六人。金蟬想要湊足七矮之數,便就著妙一真人夫婦率領長幼群仙往銅椰島,為大方真人神駝乙休與島主天癡上人解圍救災,釋嫌修好之際,暗中把白眉禪師的小徒弟小神僧阿童拉上,補了七矮的缺。等銅椰島事完,分手走去。
金蟬因峨眉開府,領命下山時,教祖妙一真人對於一班同門以後所居仙府以及別的使命,多半均經妙一真人備有仙書、錦囊之類相賜,獨對自己領導這一撥,隻令相機行道濟世,自覓仙府,日期、地點全未限定。看去好似比較別人少了許多限製,算計未來形勢,必定險阻艱難。暗忖:“事繁責重,自己和石生在同門中年紀最輕,經曆也淺。
雖然得天獨厚,緣福較深,近得本門心法,尤為深造,到底初次單獨行道,身為一行表率。加以父師伯叔俱在閉洞煉法之際,少卻好些依仗。此後全仗個人修為,應付稍一不慎,自身受害,還貽父師之羞。”越想越覺大意不得,由此便把昔時童心全收拾起。盡管師弟兄們一起,言笑晏晏,依舊天真,遇上事卻謹慎起來。
不久行至南疆,恰遇見前輩散仙中的惟一異人枯竹老人,加以指點,得了好些益處。
跟著聯合女神嬰易靜和峨眉三英中的李英瓊等一幹同門,大戰紅發者祖。正被妖法血焰圍困,忽然小神僧阿童持了枯竹老人神符飛來,向紅發老祖說,身是散仙韋八公轉世。
指責紅發者祖背義忘恩,叛教之事,假意報仇,用乾天靈火將紅發老祖擒住。嗣經嵩山二老白穀逸、朱梅和楊瑾趕來解勸,義釋紅發老祖,迫令改邪歸正。後因秦寒萼、李文行、向芳淑三個女同門,俱為紅發老祖化血神刀所傷,雖經齊霞兒用大荒山南星原散仙盧嫗所贈靈丸解救,將斷了的肢體接上,保住性命,如要完全複原,仍非北海陷空島的萬年續斷和靈玉膏不可。當時別的同門已奉有師命,回山的回山,行道的行道,送人的送人,各自作別散去。隻剩女神嬰易靜、癩姑、李英瓊三個女同門和金蟬等七矮未走。
易靜。癩姑、李英瓊等三人因秦寒萼、李文衖、向芳淑諸同門受傷,事由自己引起,好在相隔依還嶺幻波池誅戮豔屍玉娘子崔盈,開建仙府,為期尚遠,正好乘此時機,去往北海陷空島求取靈藥,好使受傷諸同門早日複原。金蟬等七矮一則為友熱心,同門義重,二則年輕喜事,久慕北海陷空島磁光奇景,堅欲偕往。當下便由易靜為首,一行十人直飛陷空島繡瓊原,先拜謁了陷空老祖,領受機宜指點。最終仍費了不少心力,經曆若幹險阻,複得同門師兄弟嶽雯新收大弟於靈奇之助,始將靈藥取到,一同回飛。行近中土,易、李、癩姑三人因前幻波池主聖姑曾有遺偈,不許男子入洞,便令金蟬等七矮徑飛姑婆嶺,自與秦寒萼等三女同門送藥醫傷。
此時嶽雯正隨前師追雲叟白穀逸在衡山頂上煉丹。本定醫傷之後,由七矮中分出一人,將靈藥送往衡山,拜師之後,再由嶽雯引了靈奇,去往峨眉山凝碧崖仙府之內,拜謁師祖妙一真人,使其見識仙山景物,並得師祖恩賜。哪知金蟬等六矮年性相若,情分至厚,自一下山,便經議定:從此在外行道,禍福與共,同行同止。非有特別原因,決不無故單獨離開。中間加上一個小阿童,從小便隨白眉神僧苦修,雖然得有真傳,功力深厚,畢竟年輕,童心頗盛。偏偏一出門,便交上金蟬等六個年貌仿佛,心性相投的好朋友,又都是好事喜湊熱鬧的性情,端的契合非常,誰也不願單獨行動。和易靜、李英瓊、癩姑作別之後,在飛向去姑婆嶺的路上,眾人為了談話方便,遁光聯合一起。
小阿童曾前往白犀潭為天癡上人暗中解圍,銅椰島分手時節,天癡上人為報前德,傳了他一口神木劍。嗣在南疆,巧遇前諸生的同道至交枯竹老人,指點傳授,加添了許多威力。枯竹老人並說:“照此練去,不久功力便可精純,勝過原來傳授。”小阿童原因金蟬等六人本就各有仙劍、法寶,新奉師命,又各傳授了好幾件神物奇珍,心想:
“自己隻憑佛光、法寶有限兩件,師父還不許隨便輕用,飛劍更有獨缺。幸而巧救天癡上人,得了一口神木劍,又經枯竹老人秘傳。然而終覺比起同行諸友所持有些減色。”
因而稍微得暇,便即勤習。知道如以佛光遁法隨眾同飛,多快也能一起;如用劍遁,便跟不上。為想照枯竹老人所傳,就著長路飛行練習,便和眾人說道:“我自天癡上人贈劍之後,日常習練,老覺比你們不上。後遇枯竹老友指教,剛覺出有點意思,便往陷空島求取靈藥。你們那三位師姊,不特法力高強,飛劍尤為神異,休說外人,便你們前輩師伯叔中也找不出幾口來。她們又比我們至好,又都是女道友,我這口木劍如何拿得出手?因此一直不肯現醜。盼到今日分手,恰巧還有一段長路,正好拿它練習。受傷諸位道友,有盧仙婆靈藥醫過,已和好人差不多,隻遇敵運用法力、飛劍時稍差。此時人在洞中修養,並無痛苦,稍微耽延些時無妨。我想不用佛光飛遁,運用這口本劍,隨了同飛。走起來雖然慢些,卻可就此練習,省得老跟不上。大家以為如何?”石生首先笑答道:“小神僧怎和自家人世故起來?這也值得商量?秦師姊她們決想不到我們回來這麼快。我們七人早經議定同行同止,休說你近日功力大進,慢也沒有多少,就再慢些,誰還把你一人落下不成,靈奇如不曾得過他父師獨門傳授,飛行起來比你還要慢呢。”
甄兌也笑說道:“女同門中隻秦家二師姊好強心多,偏她魔難也重。遭遇雖然可憐,畢竟禍福無門,惟人自招,她哪一次不是白眉針給引出來的亂子?開府以後,凡是女同門,各有聖姑所遺賜的法寶。她偏愛用那白眉針,此時身受,正好借以警惕。何況我們並慢不了許多呢。”靈奇忽然眉頭一皺,插口說道:“秦師叔輕用白眉針,那還是用之於正,便有許多苦難。像鄭元規那廝,叛師賣友,家父被他累得受了許多苦罰;便弟子難遂烏私,不得常親家父色笑,也由他而起。弟子偏是法力淺弱,無力尋他。此時他投身五毒妖孽列霸多門下,益發無惡不作。將來正不知如何死法,才能叫人看了快意呢。”
金蟬笑道:“這有何難?似此妖邪惡人,授首之期必不在遠。我們此去,就許再往南疆之中走走,遇上除去也說不定。”甄艮道:“師兄休要小覷這廝,他師徒來曆、本領,我卻深知,如與相遇,還須小心呢。”金蟬微笑,還未答話,石生已接口道:“你這一說,我才想起開府第二日,玉清大師對我和蟬哥哥所說的那一番話,許為這妖孽師徒而發吧?”阿童便問:“說些什麼?”金蟬笑道:“這話說來太長。是否指這妖孽師徒,還拿不定。且等我們送完藥後,路上閑暇時再詳說吧。”阿童正一心運用劍遁,隨口一問,就此放過。又恰經行在一片好山水的上空,各自淩空下視,就此岔過,未再提起。
眾人一路談笑觀賞,時光易過,眼看相隔姑婆嶺不過二三百裏,隻前麵還隔著一片高峻山巒,飛行迅速,晃眼即可到達。易鼎道:“秦二師姊新居,我們還未去過,不知是否當初昆侖派棄徒陰素棠師徒所居棗花崖故址麼?”金蟬道:“陰素棠棗花崖故居,淫邪窟宅,正經修道人如何能住?諸位師長因秦家二姊道心不純,誤為陰魔所算,她這山洞離峨眉仙府不遠,師長、同門常由上空往來,不特要多好些照應,並且她母親寶相夫人就在附近解脫庵故址修煉。保不有昔年強仇前往侵擾,雖然所居四外俱有仙法封鎖,不愁侵入,遇上事時,她住在近側,隨時求援照護,到底好些。我先也不知她新居所在,也是那日乙師伯向她和司徒平師兄指示機宜才得知。她以前暗中曾受母命,與李瓊英師妹結交,瓊妹人本天真好義,既可憐她的遭遇,又受乃母重托,兩下情分頗厚。此外,她和萬珍、李文衖尤為莫逆。自經乙師伯指教,便尋她大姊和李、萬三位師姊告知。我與石生師弟恰巧在座,得知那地方就在昔年百禽道長走火坐僵的黑穀左近。我前借李師妹神雕騎著飛行,曾經路過好幾次,認得那地方,形勢頗好,隻惜四處均有險阻。常人足跡雖走不到,空中飛行卻是一望而知,過於明顯,容易引敵登門。如非師長仙機,必有安排,加上許多照應,以她為人法力,住居於此,似乎不甚相宜呢。”
石生開口道:“前麵這一片高山飛越過去,便可看見她洞門外的危崖和瀑布招牌了。”說時,眾人已飛向高山之上,一眼望到前麵亂山雜遝之中,有三四裏方圓一片山地,浮著一片雲霧,石生所說危崖瀑布似被遮住。乍看時,那雲霧並不甚厚密,急切問也看不出有什麼邪氣。一行八人俱是慧目,除金蟬雙目曾受過芝仙靈液沾潤,益發清明外,下餘七人多半都能透視雲霧。況在晴日之下,休說似輕綃一般的淡霧薄雲,任多厚密,也能看出內中物事。竟會看不見一點形影,又不似運用本門法力禁製,深覺奇怪。
石生、阿童、靈奇三人發現雲霧影裏有兩團金光,夾著兩道朱虹飛舞閃動。石生首先認出那是神尼芬陀賜與淩雲鳳新收兩小弟子沙餘、米餘的佛門降魔防身之寶伽藍珠與毗那神刀,知有仇敵來此侵犯。
石生未及開口,金蟬神目如電,上來便看出有異。再定睛往霧影裏一看,不覺大怒。
口喝:“秦師姊等為妖人邪法所困,我們四麵合攻而上,莫叫妖人跑了!”隨說,揚手便將本門太乙神雷發出,一大片金光雷火直朝霧影中打去。眾人也紛紛相繼施為,各催遁光,飛上前去。眾中南海雙童甄氏弟兄得道多年,見聞較多,一經仔細觀察,首先看出那雲霧的來曆。忙喝:“諸位師兄弟稍慢,那雲霧乃海外散仙所煉法寶,不是邪法。
必是他門下徒弟受了妖邪蠱惑,背師盜寶,前來作怪。除同來妖人外,這廝必須生擒,放他不得。”
說時遲,那時快,這裏眾人太乙神雷剛剛連珠發出,人還不曾飛到地頭,下麵雲霧突然暴漲,升高迎了過來。兩下裏勢子全都電也似疾,自然一湊即合。眾中隻金蟬、石生同門義重,因忿妖邪乘人於危,安心不使來敵一人漏網,前後相繼發出太乙神雷,隨縱遁光破空直上,欲往高空嚴防堵截而外,下餘六人全被那片雲影罩住。
南海雙童甄氏弟兄雖知此寶妙用,究是平日耳聞,初次見識;加以近受本門心法,兼有正異兩派之長,不欲落後示弱,意欲一試深淺,再作計較。口中說話,身仍隨眾急飛同上。卻不料來勢如此神速。二人飛劍本質本來較差,一經接觸,覺著那片雲霧不特似個有質之物,並還強韌異常,具有絕大粘吸之力。如與硬拚,飛劍難保不被裹去。勢更急驟,雖有法寶,不及施為。再一眼瞥見仇敵有好幾個,正與淩雲鳳、沙餘、米餘三人苦鬥,邪法均頗厲害。寒萼等三女同門一個未在,不知為何,未將洞府封閉,致被仇敵襲上門來。二人知道措手不及,口喝:“鼎,震二弟留意!”聲隨人落,各收飛劍,掙脫雲網,施展獨門地遁,往地下鑽去,晃眼無蹤。
易氏弟兄迎頭遇見雲網蓋來,也是覺著不妙。仗著各人均帶有祖父母所傳至寶奇珍,一個慌不迭將太皓鉤化為一彎銀光,將蓋上身來的雲網強行撐住,一個忙取火龍釵往上一擲,立有一道龍形火光烈焰,朝雲網上飛去。易震原想:“此寶專破這類形如網羅的法寶,出手便可火化。”哪知火焰才一脫手,耳聽對麵一個身材矮小的雙髻道童哈哈大笑。雲網著火一引,倏地由白而紅,晃眼化為一片火雲,往四外分布開去,並往下壓來。
當時便覺身陷火海之中,奇熱如焚。弟兄二人雙雙喊聲:“不好!”剛把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取出,待要往下擲去,先將身子護住再行迎敵時,猛瞥見一道青蒙蒙的光華射將過來,火雲立被蕩起老高。青光罩向身上,立轉清涼。四外上空的火雲烈焰仍未消散。同時耳聽喝罵連聲,又有四五道妖光、飛劍夾攻而至,易氏兄弟見勢緊急,神梭已然準備停當,剛往梭光中鑽進,將身護住,一麵由旋光小門內指著眾妖人喝罵,一麵正各取法寶、飛劍施為時,猛又瞥見沙餘、米餘兩小在金光朱虹環身之下,衝焰冒火飛來,匆匆急喊道:“恩師現在洞口守護,不能分身。適才抽空用神禹令衝開烈火,幾受妖人暗算。
來敵人多,雖有破他法寶,無暇使用。請小神僧、師伯叔們速往洞口,合力誅敵吧。”
說罷飛去。
二人見雲鳳適才神禹令所發青光隻將火雲衝開了些,使自己略微緩手,便即收回。
知她必是防守洞口,百忙中運用法寶,冒險來擋。沙、米兩小來時青光已去,火雲依舊下壓,吃神梭外麵漩光激起千重火霞,聲勢異常猛惡,不在紅發老祖所用血焰妖光以下。
還不知神梭能否衝焰冒火,遊行自在。猛聽小阿童一聲斷喝,緊跟著一片佛光飛起,將四外烈火逼住,向空托起,往上升去。同時又聽甄氏弟兄喝道:“此火厲害,小神僧不可將它逼遠,以免傷害生物。隻停在當地,用佛法將此寶破去便了。”這原是瞬息間事,火雲一被托高,立現大片地麵。南海雙童二次現身,阿童也指定空中佛光,同了靈奇降落,聯合易氏弟兄,隨手各施飛劍、法寶,向對麵眾妖人夾攻;一麵同飛洞口,去與淩雲鳳師徒會合。強敵在側,尚未伏誅退逃,空中還有火雲未破,見麵無暇多說,一齊麵向敵人各自施為不迭。
兩下裏會合以後,甄、易諸人才得看清,來敵共有七人。隻三影神君沈通、風娘子趙金珍、白鬼臉何小山,是日前南疆大戰紅發老祖,在妙相巒。碧雲塘兩地相遇,後被漏網的華山派門下餘孽。那雙髻矮道童和另兩個道裝少年,從未見過。尤其那道童,看去法力頗強,所用法寶、飛劍與眾不同,身上也不帶有絲毫邪氣。看情景,似是三眼神君沈通為首。那道童卻單人立在一處,遇上妖人吃虧受挫時,也不出手接應。隻顧單獨對敵,一麵亂施法寶,一麵手掐靈訣向空連指,似要發揮法寶威力,又似想將法寶收回神氣。無奈火雲為阿童佛光所製,道童所想心思全辦不到。加以眾人這一會合,威力大增。雲風得了空隙,喘息方定,身藏異寶還未及施為;金、石二人尚在空中布置,也還沒有露麵。可是眾妖人這一麵,也感覺到形勢驟變,凶多吉少。
內中沈通、趙金珍邪法較高,但因前在碧雲塘吃過苦頭,許多重要法寶都已失去,驚弓之鳥,未免膽寒。近又得知峨眉開府以後,盡管諸長老閉關修道,門人大都持有異寶奇珍,足可防身避害。另還各有傳音告急之寶,一遇險難,接到警報的人,立即四麵八方相繼趕來。端的機警神速,厲害非常。連紅法老祖那麼法力高強的人尚遭慘敗,如非有人解勸救免,幾乎斷送在峨眉派手裏,形神皆滅。沈、趙二人先見雷火金光自天打下,便疑敵人得信,不久必要全趕了來,心已內怯。及見道童法寶靈奇,化出火雲,敵人法寶、飛劍無功,已有兩人入土遁去,方始心喜,生出一點希冀。不料佛光飛現,火雲受製,對麵敵人重又出現,互相會合,劍、寶齊施,光霞萬道,變化無窮。二人明知凶多吉少,敵人有勝無敗。尤其沈通在碧雲塘將所有毒火、妖釘吃對頭破去,隻剩一兩件防身逃命之寶和兩口飛劍,再如失去,以後更難自存。由不得把以前橫行多年的驕妄心情,去了個幹淨。越想心越發慌,自己偏又法力較高,成名多年,在一夥妖人中行輩較高。風娘子趙金珍卻素來狂謬乖張,不知利害輕重,仗著煉有不少邪法異寶,南疆之役到得最後,又隨了史南溪先逃,雖曾目睹同黨妖邪慘敗,本身卻未吃著苦頭。不特不知利害輕重,反因有兩件心愛法寶先前為淩雲鳳所破,怒火燒心,還在妄想乘隙報複,絲毫沒有退誌。下餘諸妖黨多是趙金珍的情人,誰也不願當著情敵示怯。就有一兩個看出不妙的,也隻暗打主意隨之進退,不肯先退,啟妖婦和諸情敵的輕視。又多妄想道童來頭甚大,法寶神奇,也許還有厲害殺手。因而互相觀望,依舊施為。
事情本是沈通倡議,想乘隙報仇奪取彌塵幡而起。初遇道童時,又不合妄以前輩自居,說了句大話,於是勢成騎虎,休說領頭先逃,連軟話都沒法出口,隻好隨眾上前。
一心盼望不要似前次碧雲塘那樣,強仇大敵連翩而至,隻眼前諸人,不再增多,雖難獲勝,至多傷卻一二同黨,等趙金珍怯敵一逃,便可同遁,不致全數傷亡。又想:“自己更擅玄功飛遁,不遇敵黨諸長老出手,決可免難。反正丟人是占多一半,何不暫時應敵,見機而作?”沈通也是平日慣用毒火妖釘傷人,惡貫滿盈,該當遭劫,致遇上七矮這一夥疾惡如仇的照命凶星。仗著飛遁神速,原可逃死。這一停頓,雖不像在南疆初遇敵時輕視峨眉這些後輩,無如性情強做,凶橫已慣,覺著自己多年威望,見敵先退,當著同黨,麵子難堪。以致隻管遲疑觀望,上下強敵已一齊發動。
原來淩雲鳳自從峨眉開府通行右元洞火宅玄關,因為當初參悟白陽真人遺留圖解,將初步紮根基的功夫忽略過去,道基不固,為火宅乾焰所陷。雖仗楊瑾相助,妙一夫人恩憐,幸免於難,元神已受重傷。妙一真人隨賜靈丹,另加傳授,命在洞中麵壁勤修,靜養若幹日,複原之後再行領命下山。雲鳳見師恩深厚,益發感奮愧勵,用功甚勤。又加當時得了楊瑾柬帖指點,進境神速,不消多日便已康複,功力反更精進。這日雲鳳做完功課,方想:“不知何時才得奉命下山,會合眾同門行道濟世?”忽聽妙一夫人傳聲相召,命至太元殿外平台待命。心中驚喜,拜命趕去。參見之後,妙一夫人賜了兩件法寶和道書、柬帖,便命即日下山。又說:“各位師長俱在殿中參修大法,無庸參謁,連左、右二元也無須經過。”並告以前收沙餘、米餘兩小徒,現在仙籟頂古捕巢,與鄭八姑門人袁化在彼參修,等候雲鳳休養複原,隨同下山行道。雲鳳自經火宅之厄,益發謹慎。因知眾同門下山多有同伴,自己雖然一樣賜有法寶、仙柬,卻是孤身一人,隻帶著兩個剛成氣候的小人徒弟。師長閉關,外麵群邪縱橫,又未明指去處,好似任憑自己率意而行,覺著前路難料。無如對於師長素來敬畏,當時不敢多讀,拜恩之後,又向殿恭拜通誠。起身後,望見妙一夫人朝己微笑,意似嘉許。雲鳳方想試探著請示機宜,妙一夫人已先開口道:“你以前仙緣遇合太巧,往往把事看易,致多閃失。火宅之厄,實是玉汝於成。我因芬陀大師對你期愛,楊道友前生又是你的曾祖姑,再三為你關說,你也頗知自愛,特將專破乙木精氣之寶賜你。有此防身,再照所傳加功精習,任何五遁禁製均難傷你。還有你門下沙、米兩徒孫,出身雖是僬僥細民,卻向道堅誠,已邀天眷。自經芬陀大師佛法改造,道基已固。又得佛家傳授,並有佛門至寶伽藍珠與毗那神刀,稍差一點的妖邪決非其敵。隨你同行,正是兩個得力助手。眾同門各有因緣,遇合非一,雖因使命不同,仍是各憑緣福修積。隻要遇事小心,不似昔日輕率,也無須膽小畏難,盡可隨緣修積。下山去吧。”說罷,自往殿中走去。
雲鳳心始稍安。一想:“新得七寶尚須練習數日,師父隻命便宜行事,隨緣修積,並未有什限製。身受曾祖姑、芬陀師祖與叔曾祖母深恩,何不帶了兩小前去拜望一回,就便領教?”於是先往河邊倚天崖龍象庵飛去。到後一看,芬陀神尼已經外出,隻楊瑾在庵中。雲鳳拜見之後,談起來意。並說:“秦寒萼遭遇境地,實是可憐。等拜謁叔曾祖回來,意欲往姑婆嶺看望一回,再定行止,不知可否?”楊瑾笑道:“青螺峪你此時不必前往。倒是秦寒萼、李文衍、向方淑三人,現受紅發老祖化血神刀之傷,正在洞中靜養,須候易靜等取來陷空島萬年續斷與靈玉膏,始能複原。現時靈藥已然到手,由金蟬等七矮帶回,日內即可交到。除她三人外,司徒平惟恐妖邪乘機暗算,也在那裏。此次峨眉眾弟子下山時各有恩賜,隻司徒平獨得一本道書,並無法寶。他雖仗有大方真人所賜烏龍剪,畢竟隻可防身,遇見厲害敵人,未免難以抵禦。你去看望他們,也許能幫點忙。不過此後遇事,總要問明來曆,不可隨意傷人和對方的法寶。我尚有事,已為你遲了兩日。你就去吧。”
雲鳳隻得率領二小,拜別起身,往姑婆嶺飛去。快要到達,忽然想起楊瑾行前所說,好似前途還有事故。暗忖:“前聽玉清大師說,異派群邪盡管劫數將盡,因自峨眉開府以後,知道正教昌明,威力日盛,心存畏怯,互相勾結,欲乘諸長老閉關之際,專尋一於後輩同門為仇,凶焰彼猖較前尤盛。此次下山行道,務須隨時警備,不可疏忽。姑婆嶺相隔仙府正近,如有妖邪往犯,定非弱者。自己入門不久,道力尚淺,以前雖經過數次大陣仗,均有高人在側相助,因人成事。這頭一次出手,莫要丟人。何不先在左近落下,隱了身形,掩將過去,無事自好,如若有事,敵明我暗,可以相機下手,怎麼也比冒失行動強些。”雲鳳心念一動,立和沙、米二小降落,略一商議,隱了身形。正待施展師門心法,輕悄悄沿著山麓低飛繞越過去,猛瞥見前側麵一條極幽僻的暗穀之中,似有青黃光華微一閃動,知有異派中人在彼。此處相離寒萼所居洞府隻七八十裏遠近,隻因地勢幽僻,中隔亂山危崖,不比金、石七矮來路容易發現。雲鳳先前隻聽同門說起,初次上門,估計將到,準備沿途查看過去,不知途徑卻在空中。遙望前麵,隻是山嶺回環,峰崖險峻,並無異狀。等發現異派中人遁光,心疑妖人正在附近聚集,尚未下手。
一心想觀察一個虛實底細,未再升空查看,徑率二小往穀中掩去。
到後一看,危崖後麵坐著一個道裝少年和一個衣冠詭異的道人,俱都麵有憂色。少年道:“卜師兄雖然任性,我想他那法寶神奇,不見得便會失陷在敵人手裏吧?”道人道:“你是沒參與凝碧開府盛會,哪裏知道。休看對方師長閉關,這些門人無一好惹。
何況又同了一夥妖邪前往,萬一這些年輕後輩不知我們來曆,一體看待,卜道兄素極自恃,到時再不見機,丟人不算,還將這土木精英煉成之寶失去,回山如何交代?我們師長不出頭不好,如若出頭,未來之事吉凶難料,卻怎好呢?”少年苦笑道:“我也不是不知厲害,無奈卜師兄為朋友心熱,說他不聽。因和妖人打賭,反將我所帶法寶強借了去。行時並說,隻逼對方說出那兩個對頭女子的住家,引了前去便罷。不特不願乘人於危,並還不許眾妖人混水撈魚,乘隙暗算人家。便下手時,也另是一起,不與妖人合流,對方哪有看不出來的道理?我先以為對方諸人決非卜師兄之敵,直到遇見乙老前輩警告,才知不是好惹。並且少時對方便有援兵來。卜師兄去了這麼大一會,照理應該早占上風,用本門傳聲相告,以防妖人乘隙下手,他一人顧不過來。如今音信毫無,定與強敵苦鬥,無法下台。聽你這一說,我也擔起心來。如非乙老前輩再三警告,不令我二人前去,並說去了不特於事無補,反而有害,非引起兩家仇怨不可,最好由卜師兄一人鬧去,叫我二人守在這裏,也許還有轉機的話,我早去了。”正說之間,那少年忽然略一停頓,側顧驚疑道:“卜師兄居然占了上風,乘對方援兵未來之際,我們快催他息了前念,急速回來吧。”
雲鳳見二人麵無邪氣,細詳語意,分明是受了妖人蠱惑,來此侵犯,卻又不肯同流合汙,單獨行事。既與神駝乙休相識,雙方必有一些淵源。聽到末兩句上,知道寒萼等已為來敵所敗,這兩人既未存有敵意,也就聽之。當時未暇現身詢問,匆匆帶了兩小升空飛起。
剛越過前麵高峰,便見右側崖前有各色光華飛舞變幻,洞門外站定司徒平,正指烏龍剪連同飛劍,與敵苦鬥。洞門已被向芳淑的納芥環奇光封住。秦、向、李三人同立洞內,卻在彌塵幡光幢擁圍之下,似想再如危急,便駕彌塵幡逃去情景,神色倉遽,頗為狼狽。洞外斜坡上立著幾個男女妖人,正指洞中三女喝罵,得意洋洋。另一道童打扮的敵人,獨立洞左危石之上,手指十餘團青、黃二色的精光,戟指司徒平喝罵道:“峨眉小輩,速聽良言降服,引我去尋那賤婢,我不傷你們。否則,我將神雷全力施為,你們非死不可,悔之晚矣!”雲鳳聞言,不由大怒,手指處,玄都劍首化一道精光,飛上前去。對麵三影神君沈通和風娘子趙金珍、白鬼臉何小山,更是華山派中能手。司徒平獨鬥群邪,本來勢孤,一則近來功力精進,二則烏龍剪神妙無窮,才勉強扯個平手。
側麵那個道童名叫卜天童,乃土木島主商梧門人,本來不想隨眾妖人出手。隻因眾妖人見司徒平等法寶、飛劍厲害,洞門又被納芥環寶光封住,急切間攻不進去,恐怕夜長夢多,時候挨久,將敵黨中厲害人物引來,不特轉勝為敗,弄巧脫不了身。沈通來時說過大話,心雖愧作,還不好意思,就向卜天童求助。另兩道裝少年,一名文又方,一名喬紀,看出沈通心意,首先輸口。卜天童旁觀多時,看出眾妖人難占上風,因甚恨來前沈通語氣狂傲,欲俟少挫,再行出手。等久不耐,再聽文、喬二人一輸口。已然躍躍欲試。偏巧秦、李、向三人不似司徒平持重,雖見對方有一道童隻作旁觀,不曾出手,身上又未帶有邪氣,總想既與妖人同來,決非善良之輩,更看出對方功力頗深。三人略一商量,彼此負傷未愈,除彌塵幡、納芥環外,下餘飛劍、法寶俱不能由心運用。師長所賜傳音法牌雖可用來告急,無如隻用一次。向芳淑頭一個舍不得用。秦、李二人俱是本門中魔難最多的人,也覺得事情如真危急,上次齊靈雲碧雲塘傳命時必有先機預示。
此時情勢尚還未到十分危急,便到真個不支時節,也隻用彌塵幡護身,突圍遁走,傳音法牌可留備異日危急逃生之用。認定未出手這一個必非庸流,最好將他先行除去。寒萼隨將白眉針由納芥環中發將出去。
主意並想得不差。無如卜天童乃土木島主商梧最得意的門人,從小隨師隱修遼海,中土雖未來過,對於正邪各派的法力虛實早有耳聞。尤其是初次出門,所尋對頭都是當時負盛名的門下,惟恐閃失,除自有飛劍、法寶外,並把幾個同門至好的法寶強借了來。
一麵又把他本門獨有的土、木二行真氣暗中放出,將身護住。耳目更是特別靈敏,強敵當前,心期必勝,閑立未動,卻在暗中行法查聽,三人洞中計議竟吃聽去。寒萼以為白眉針威力神妙,至不濟也可去掉兩個妖黨。無如新傷之餘,即此一針已是勉強施為,無力多發。又打著擒賊擒王的主意,滿擬敵人必傷。哪知敵人護身有寶,機密再吃聽去,人未傷成,反把對方激怒,口中喝罵,手揚處,立有十道青、黃光華飛來。
這時司徒平剛在百忙中運用玄功,加強烏龍剪的威力,將眾妖人飛劍、法寶破去一些。不料又添勁敵,烏龍剪雖不似尋常法寶,易為土、木真氣所製,卻也占不得半點便宜。眾妖人見卜天童出手,心計得售,益發猖狂,紛紛施為,上前夾攻。司徒平正覺著再鬥下去,有敗無勝,忽見雲鳳飛來。鬥了這一會,已知對方厲害,恐雲鳳飛劍受製,忙喝:“這廝妖光能纏飛劍,師妹留意!”雲風飛劍已經電射而下,聞言心方一驚,劍光已被兩道青黃光華裹住,雖還未被裹去,已不能隨意施為。慌不迭往回一收,竟似吃什大力吸住,雖能回飛,甚是吃力。不禁又急又怒,一麵仍運玄功奮力回收;一麵把神禹令取出,向外一揚,立有一股青蒙蒙的光氣發將出去。
卜天童因為本門二行真氣專能吸收敵人飛劍、法寶,上來便打著如意算盤。哪知才出手,剛把敵人飛劍絞住,覺著力量甚大,便被司徒平察覺,指揮烏龍剪飛來,將飛劍解救回去,專敵妖人。一麵加強烏龍剪的威力,化為兩條神龍般的墨色精光,滿空飛舞,急切間竟無奈他何。卜天童心想:“是何法寶,如此神奇?”正打算把另一件師門鎮山之寶取出一試,猛聽一聲清叱,一道虹光自空直下,跟著飛來一個道裝少女。忙將手一指,分出兩道光華迎上前去,剛將來人劍光裹住,便吃回收,覺著力大異常。心中驚異,暗忖:“峨眉門下所用飛劍,怎都如此神妙?難得到中上來一次,好歹也收它一口回去。”心隨念動,立縱遁光飛起,一麵加急施為,一麵把未發完的二行真氣發將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