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見自己竟像是個旁觀者一般, 跟著那個賈政,看他躺在床上,呆呆似的有些發傻, 不禁有些氣惱!
他都勞心廢力幫他啟了大半的事情,怎麼他還這樣垂頭喪氣的。豈不知道厝火積薪,都得及時料理才是啊!
何況, 不比他跟夫人夫妻同心,他的榮國府裏事事都妥貼順心,家財興旺。這個跟他似乎應該是同一個人的賈家二老爺,中年喪子, 仕途不順,入不敷出,整個家族都處於風雨飄搖之中, 若是稍微有哪裏不好, 傾族之禍便當頭而來, 到時候,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堂堂男子漢, 從小讀書識字, 豈有連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道理都不知道?他雖已辭官, 避開亂局,他卻仍然要擔起修身齊家的責任方是。
“你是誰!”
那個賈政似乎有些感應,朝著賈政所立之處問道。
賈政搖頭道, “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此人心性可憐。”想不到自己曾經居然是如此的脆弱, 再想到他那時候對王夫人跟趙姨娘之間的態度,賈政自己也覺得麵紅耳赤,那時候若不是有夫人委屈求全,折下身段來俯就與他,哪裏會有如今這好日子過?
想來是聽不到賈政說話,那人愣了一會兒,“……你是誰?從前種種,隻有我自己方知道,那你便就是我?可你若是我,我又是誰?你既然是我,可為何你我的未來,卻如此不同?……”他喃喃又開始念叨起來,讓賈政聽得生氣。
隻得轉身飄到母親這裏。
賈母卻在內室裏訓著王夫人跟王熙鳳。
“你們呀!讓我說你們什麼好呢?家計困難,你們如何不告訴我?哪裏節省出來銀子不好?偏要在我的跟前也要粉飾太平,寧願還想辦法找鴛鴦偷偷把我的東西弄出去借當都不跟我實話!你們真是,真是當的好家啊!”
看著母親那樣生氣,賈政也有些惱火,怎麼會強裝顏麵死撐呢?有什麼事情,大家一家子骨肉,好好商量不好嗎?
王夫人垂著頭沒有言語,她年齡上來了,有時候心裏像窩著一股子火似的,頗有些麵紅發熱,喜怒無常。也不是沒請太醫來看過,隻說她腎氣漸衰,衝任虧虛,天癸將竭,精血不足,陰陽平衡失調……她身子已經如此,守著寶玉能有點出息,她也就沒別的指望了,由著自己的內侄女當家,一來是以後家裏都是長房的,二來她也能省好些事兒,就是元春那裏需要用銀子,暫時老太太還是站在她這邊,料他們也不敢不給。
可她卻真不知道家裏虧空如斯!
若不是賈母讓大老爺嚴格清查,她都不知道家裏的下子們居然個個都如此猖狂!連主子小姐都被壓倒了,本應該所有小姐都應該有一份的累絲金鳳都被拿去做賭當,那個媳婦還有臉說,連小姐都是他們這些下人們在供養的話出來!
好些她這裏丟的東西,寶玉那裏遺失了的,全是寶玉故意替她們這些丫頭們瞞了下來的,這些事,她真是一無所知,可王夫人卻在賈母麵前不敢申辯,她失職如此,應該由婆母罵醒才是。
“你老實跟我說,尤二姐,是怎麼死的!”賈母讓賈赦查人,倒讓她查出了好些事出來。她指著王熙鳳道,“我平日都護著你,就是當著璉兒的麵也都知道你好,隻罵他,誇讚你。可你行事也太毫無禁忌了!畢竟是一條人命啊!你就是醋心起來,不愛那些,家裏偷偷得整治一下也無妨,可你怎麼能捅到外頭去!簡直胡塗!張華說,連官都是你讓去告的,你說是不是!”她老淚縱橫,幾乎站立不定,“你要告璉兒我不怪你,委屈想發火我也可依著你。那你怎麼能告到外邊去!還生生告他幾重罪出來?你怎麼就不告訴我,我這個老祖宗何時沒替你做過主?平白把刀子遞給別人使,無端端得給自家相公頭底上扣上一頂汙名,到時候別人隨便一查,就先認定賈璉是個不忠不孝無禮無德的小人,他被鎖了被抓進牢裏了,可是對你有什麼好處?啊!你怎麼這麼糊塗!你平日裏那些聰明勁兒都哪兒去了!啊!你說啊!”
王熙鳳哭得跟淚人兒一般,以前還覺得自己聰明無絕,老太太一說分明,她才知道自己竟辦下如此的大錯來。她以頭嗆地,“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賈母歎息著,“我知道你厲害,一個心眼子比許多男人還厲害,多少人比你的腳指頭都比不上,可你也太傲了些!”她冷起臉子,“你還不趕緊一五一十得都給我說出來,你還幹了什麼好事兒?”
“老太太,鳳丫頭一向懂事聽話,她不會……”王夫人看王熙鳳哭的厲害,忍不住幫著勸上一句。沒有管到侄兒房裏去的,尤二姐進門她是清楚,可不是說得了病,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