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請用茶……”蓮芝給祁璟月奉上手中剛衝泡好的白茶後,便小心翼翼的退到了側室的茶水間,躲在屏風後麵朝前廳望去,眼中寫滿了擔憂。
“了緣師父已經歸隱佛門,紅塵的俗世按理說不應來叨擾師父,隻不過……”祁璟月拿起手中的茶杯,有些遲疑,吹了吹杯中漂浮的茶葉,輕輕啜了一口,沒有再說下去。
“殿下有話不妨直說。”司徒菲菲神情淡然的說道,眼神中看不出一絲波動。
“司徒家當年……”祁璟月緊握雙手,彷佛下定了決心一般。
“司徒”兩字仿佛是一把利劍,刺開了司徒菲菲自我保護的屏障,她身形微微一顫,拿起桌邊的茶杯飲了一口。
司徒菲菲這細小的動作被細心的蓮兒一一看在了眼裏。
“司徒家當年,到底有沒有參與林府一門的冤案?”祁璟月何嚐沒有察覺到司徒菲菲的不自然,但為了給沉冤多年的舅父翻案,為了了卻母後的心願,她不得不狠心戳破司徒菲菲心底的那片脆弱之地,畢竟她也曾是司徒家的一員。
“司徒家……”司徒菲菲低著頭,嘴唇輕啟,仿佛在自言自語。
“司徒家確實與林家一門的慘案有關!”
許久,司徒菲菲終於吐出藏在心底的最後的濁汙,抬頭,眼神清明,已是了緣。
祁璟月身軀一陣,心頭五味雜陳,不知應該怎麼麵對這個期待已久的答案,更不知應該怎麼麵對眼前這個帶給自己純真快樂的孩童時期的最好的朋友。
仿佛是察覺到了祁璟月的不自然,司徒菲菲釋然一笑,雙手合十,眼神中那絲糾結和不安早就消失殆盡。
曾經那個讓自己成長,讓自己光鮮亮麗,讓自己無比痛苦的司徒府已經遠去。正如《桃花扇》中所唱:“曾見,金陵玉樹鶯聲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這青苔碧瓦堆,那人曾睡過風流覺,把五十年興亡看飽。那烏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鳳凰台,棲梟鳥!殘山夢最真,舊境丟難掉。不信這輿圖換稿,謅一套‘哀江南’,放悲聲唱到老。”
是啊,殘山夢最真,舊境丟難掉!雖身在廟宇,化身了緣,司徒菲菲的心中卻始終被司徒府的舊境做困,雖日日在神像前誦經禮佛,但藏在心中的那絲黑暗就像鬼魅一般無法擺脫。
今日之前,司徒菲菲一直沒有找到原因,現在,她終於找到了原因所在——自己,就是司徒府的最後一塊遮羞布,自己就是那抹黑暗。
就在剛剛,她親手揭開了護住司徒府的最後一塊遮羞布,她終於可以釋然了!
“了緣深知司徒府罪孽深重,了緣願承受所有罪責……”司徒菲菲放下合十的雙手,抬頭,望著祁璟月,眉頭舒展,語氣釋然。
山風把門前的梧桐樹吹的颯颯作響,一片片的桐葉隨風而落,院中瞬間多了幾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