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恩愛長(2 / 2)

“已經有小半個時辰了,我讓前院的小六子駕了馬車去的。”

蘇令蠻不禁有些後悔,剛剛在花廳說的話太重,便阿娘懦弱了些又如何?她總是疼愛自己的——雖然這疼愛越不過對她丈夫的恭順。

她幫吳氏輕輕掖了掖被角,見她睡得還算安穩,便示意鄭媽媽與她一同出了臥室,一行人躡著腳輕輕走了出去,沒露出丁點任何聲響。

抄手遊廊外,是一片冰天雪地。積雪將路堵住了,小院內,有幾個仆役拿著簸箕在掃雪。蘇令蠻一時沒說話。

“二娘子叫老奴來,不知所為何事?”

鄭媽媽看蘇令蠻臉色凝重,不由也端起了肅麵。

“鄭媽媽對我六歲那年之事,還記得多少?”

“六歲那年……”鄭媽媽敲了敲腦袋,突然一拍額道,“當時二娘子生了場大病,過了許久才好。”

這事,她記得真真切切的,畢竟她奶了二娘子有一整年,雖後來被吳氏調回身邊,但對二娘子總比對旁人多了幾分關心。

“鄭媽媽可記得,是什麼病?”

“這老奴就不清楚了,那些大夫說的天花亂墜,文縐縐的,實在是記不住。不過大約是風寒引起的……”鄭媽媽說道這個,還有些憤憤,“當年若不是大娘子帶二娘子去花園池子邊玩耍,兩人一同落入了池中,二娘子也不會吃這個苦!”

“池子?你是說,我當時與大姐姐一同落入了池子,風寒入體,最後一直不見好?”蘇令蠻搖頭不解,她怎一點記憶都沒有?

“當時二娘子被嚇壞了,日日做噩夢,若非大娘子也一起掉進了池子,一番責罰必是少不了的!”鄭媽媽歎了口氣,“大娘子當時也不過大你一歲罷了。”

不過大娘子身體康健,第二日就活蹦亂跳了。就是苦了自家二娘子,活生生受了許久的罪。

“那個給了阿娘偏方的遊方郎中,如今可還能尋到?”

鄭媽媽疑惑道,“二娘子要尋那遊方郎中作甚?”

“鄭媽媽,”蘇令蠻嬌道,“這你就別管了,隻需告訴阿蠻,可還能尋得?”

“當日上香,是花媽媽陪著去的,”鄭媽媽搖頭道,“聽夫人說,尋到那遊方郎中亦是機緣巧合,哪裏還能碰上第二回的?若非當日你大姐姐機靈留下了那郎中,恐怕你這病啊,不知何時才能好呢。”

怎麼哪兒都有她?——蘇令蠻不免嘀咕了聲。

“阿娘上香,與大姐姐有甚關係,怎麼就說大姐姐機靈了?”

吳氏親拍了拍蘇令蠻肩膀,輕歎了聲,什麼都沒說,隻朝蘇令嫻點了點頭,“嫻兒,你妹妹就拜托你了。”

見蘇令嫻點頭,吳氏便帶著鄭媽媽又匆匆走了。清脆的木屐聲打在長廊,很快又落入雪裏,漸行漸遠。

麗姨娘輕笑了聲,“看來,在夫人心裏,娘家果然要比女兒重要些,瞧這高興的樣兒。小晴兒,咱們走。”

蘇令蠻安靜地站著,屋內暖爐燒得極旺,她裏衣內都密密地浸了一層汗,套在身上有些料峭的寒意。

屋內靜的很,一群人嘩啦啦走了,安靜地都聽到油燈燈花嗶啵爆開的聲音。

蘇令嫻不自覺側目看了眼身旁這一慣驕橫的二妹,卻愕然地發覺,她此時安靜地站著,收斂起往日那些張牙舞爪,倒有些沉靜的模樣來了。

她心中驚訝,話到了喉嚨口,卻又收了回來。

蘇令蠻卻轉過頭來看她,厚厚的雙下巴像是被什麼拉扯著也攪和了過來,蘇令嫻目光落在那肥膩膩的一層肉上,耳邊是帶著點嬌的聲音,她心不在焉地想著,二妹妹全身上下唯二的長處,大約是那一頭緞子般的墨發和這如黃鶯出穀的聲音了。

“大姐姐,你真要聽阿爹的話看著我?”

蘇令蠻就這麼看著她的大姐姐牽起弧度恰好的笑,跟練了千百回似的笑了起來,“二妹妹,你這是哪裏話,做姐姐的看護妹妹,是天經地義。”

蘇令蠻最討厭她這溫柔得體的模樣,“你既願意看,那就看著吧。”

“小八,速為我盥洗更衣。”

“哎,來了。”一個梳著雙髻的圓臉小丫頭掀簾進了來,臉上還掛著討喜的笑,“二娘子這是要出去?”

小八動作利索地從盆架上取了細鹽和楊柳枝遞過來,蘇令蠻漱了口,待感覺體內的悶氣去了些,才就著絞好了的溫熱的帕子,將臉仔仔細細地擦了個遍。

直到感覺躺了三日的懶勁俱都消了,才肯罷休。

蘇令嫻在她身後安安靜靜地看著,她覺得有些奇怪,照二妹妹往日裏沉不住氣的性子,早就衝出去向舅家問個究竟了,現在卻還能按耐住性子盥洗更衣——

仿佛這一躺,將她身上那些毛毛躁躁都躺了去,成熟長大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