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令蠻起身,踱到綠蘿麵前,繞著她轉了一圈,“蕭明先生曾經出過一個話本子,你可曾看到過?”
“蕭明先生的話本子?”綠蘿懵懂地看向她,就像在問:什麼玩意?
話題進行不下去了,蘇令蠻歎了口氣道:“那話本子裏的主人公,跟你一樣,也是個暗衛,隻不過,是個英氣的郎君。”
“所以?”綠蘿嘴角帶笑,細長的眼裏卻是無波無緖,“不知二娘子想要對綠蘿說些什麼?”
“罷了,罷了,”蘇令蠻悻悻地揉了揉鼻子,歇了探究的興致:“明日我要去麇穀居士那,你可能跟進去?”
她這話,倒也不是白問。
那日清微去林子,她沒看到林木跟著,想來是麇穀不喜外人多擾。
綠蘿卻完全沒這個擔心:“二娘子盡管放心去,綠蘿會在暗處跟著,必不打擾居士。”
“……那話本子,”就在蘇令蠻無聊地快睡著之際,一道低低的聲音響起:“可否給綠蘿一觀?”
蘇令蠻臉上興起促狹之意,可惜綠蘿低垂著腦袋沒看到:“那可是我珍藏已久的一冊,你等著。”就在她翻箱倒櫃找話本子之時,巧心拿著一笸籮銀絲炭進了來,眼裏還帶著興奮之色:“二娘子,神了!奴婢去拿炭之時,本以為必要受一番刁難,沒料到今日小郎君好性子,問也沒問就給了一笸籮。”
蘇令蠻點點頭,“先用著。”
但凡不是個蠢的,便不會想到要用這事刁難她。何況蘇覃非但不蠢,還極聰明。他自知麗姨娘既無掌家之能,更無撐家之財,最終這個家,還是會回到吳氏手裏。他此番獻好,便是為了讓她往後能少刁難些麗姨娘。
——這些,自不必與他人言明,她與蘇覃素來心照不宣。
蘇令蠻吃過晚食,在房內彈腿踢腳運動了好一會,直到熱水提來沐浴一番,才肯安安分分地上床歇息。
一夜聽風雨。
許是興奮之故,蘇令蠻壓根就沒睡著,半夢半醒地過了一夜。夢裏俱是麇穀居士那張臉顛來倒去,鬧得她腦門疼,以致第二日三更天未到,蘇令蠻就麻溜地就頂著一雙烏青的眼睛滾下了床。
漫漫長夜,終得見曙光。
定州位於大梁北疆,東臨突厥,自二十年前梁太宗年年歲貢之後,才勉強與突厥保持住將近二十多年的“和平”。
說起東望酒樓,亦是定州一奇。
自西晉破國,梁□□兵建大梁統一六國這四十餘年間,東望酒樓曆經兩代,撐過三帝,不但不見頹勢,反有越來越旺之像。定州城囊袋裏略有些富餘的,都愛上東望喝兩盅。東望酒樓的大掌櫃,從青蔥少年幹到垂垂老矣,從爺至孫,任外界風雨如何飄搖,這一家子都巋然不動,活得有滋有味。
酒樓三層木質結構,絳紅實木建製,並不見精細雕鏤,卻透著北地獨有的大氣敞亮,一個精神氣十足的清秀跑堂搭著褡褳在門口迎來送往,熱鬧得好似完全沒有受到這霜雪天氣的影響。
“蘇二娘子許久不見,您這回來還是老位置?”馮三笑盈盈地迎上來,並不為蘇令蠻寬胖於常人的身材側目。
蘇令蠻丟了一粒碎銀:“二樓帶路。”
東望酒樓的一樓,為平日愛飲些小酒的市井小民常去之處,吳鎮等人自是不會與這等閑雜人混在一處。二樓則專為定州城有身份之人所設,至於三樓,在蘇令蠻有記憶起,便沒見人真正踏上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