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令蠻紋絲不動,左手輕輕拍了拍吳氏的手,頭也沒回道:“阿娘,我的事,待會說,啊?”
吳氏眼淚婆娑地收回手,被鄭媽媽扶著,起身坐到了一旁的美人靠上。
蘇護被這一跌,將勢氣跌了一半,但怒意卻如澆了油一般,幾乎要沸騰:“你這不孝女,我要開你出籍!”
“阿爹,你確定?”
吳氏猛地坐直了身子:“老爺,不可以!”
蘇令嫻嘴角一翹又瞬間捋平了:“阿爹,二妹妹必不是故意的,二妹妹,快,與阿爹道個歉,他便會原諒你了。”
蘇令蠻沒理這慣愛調三弄四的大姐姐,隻嘴角露出了嘲諷的弧度:
“阿爹,這除籍之事,你一人說了可不算。不如你我先去尋平阿翁說說看,你是如何寵妾滅妻,奪了阿娘的嫁妝讓姨娘管家之事?”
蘇令蠻此時的氣勢,簡直可以算氣吞山河,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巧心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二娘子,暗中讚了聲。
蘇護噎了噎:“吳氏教女無方,以致你夜不歸宿,成了定州城裏的大笑柄,如何不能奪她管家權?!就是她懦弱無能,管家無度,才致我定州蘇府麵上無光!”
“便阿娘有種種不好,可也沒有奪了主母嫁妝給姨娘管的道理!”
“那便有做女兒的質疑父親決定的道理?!”
蘇令蠻簡直是氣笑了,她突然發覺眼前這個男人不僅貪花自私,涼薄無能,還擅長強詞奪理,難怪能當了從司簿,筆杆子想來很厲害。
“阿爹,”她柔聲道,蘇令蠻本就一副鶯啼的柔嗓子,平日聽著受用,可如今這般刻意軟聲,卻讓蘇護渾身打了個激靈:“你知道阿蠻的性子不大好。若阿爹執意要將阿娘的嫁妝奪了,那阿蠻隻好去敲一敲城守府衙的大鼓,好叫太守知曉阿爹這齊家的本事。”
“隻不知,到時候阿爹丟了從司簿的位置,可會記恨女兒?長安的鄂國公府,可會恨阿爹為他國公府蒙羞?屆時阿爹和女兒一起被除了籍,那情景想來好玩得很。”
“你——!”蘇護揮袖:“你不敢!”
蘇令蠻噗嗤一聲笑了,像聽到了極好笑之事:“阿爹可以試試看,看阿蠻到底敢不敢?反正阿蠻如今也嫁不到好人家了。”她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見蘇令嫻老神在在地在一旁看戲,上前幾步,一把拉住了她身上的狐皮坎肩,笑道:
“大姐姐,這可是阿娘特地留給我的東西,如今正主沒如您的意死在外頭,是不是該物歸原主了?”
蘇令嫻愣愣地看著她,發覺第一回看不懂這二妹妹的心思。
她名聲不好,好似也不大在意;阿爹怒斥,她亦不放在心上,照往常早該是泫然欲泣又笨手笨腳地離開了,這回……
蘇令嫻下意識地掙紮,卻還是被一股蠻力將狐皮坎肩剝了下來,露出裏頭薄削的半臂。她摩挲了下肩膀,怔忪道:“蘇令蠻,你瘋了。”
蘇令蠻將坎肩丟給了鄭媽媽,鄭媽媽眉開眼笑地接住了,在聽到蘇令蠻一句話又僵住笑:“鄭媽媽,燒了。”
“二娘子,這坎肩……好好的,作甚去燒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