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走,”蘇令蠻等不及,一口將粗盞中茶水喝了,朝馬元擺擺手:“馬掌櫃的,我可走了!改日再會。”
三人一行一溜煙地出了門,徒留馬元風蕭蕭遙立街中,半天沒回過神來——現在的年輕人,怎都這般急躁,忒不尊老!
馬車行至小樹林,已是日上中天。
陽光當頭灑下,曬得蘇令蠻暖融融的。她小心翼翼地揣著酒壇子,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裏跋涉,一夜風雨,林子的地麵泥濘難行,一腳踩下去便帶起一腿的泥。
蘇令蠻歆羨地看著狼冶,這小郎君不知如何功夫,這般行來褲腳管上竟是半點不沾,“小郎君,你這……可是傳說中可飛簷走壁的輕功?”
狼冶搖頭:“沒那麼玄乎,我這本事還飛不了簷走不了壁,倒是有一人可以。你也認識。”
“我?”蘇令蠻狼狽地再拔出一腳,喘氣道:“誰?”
“就那楊小郎君啊,他那身功夫,可是出類拔萃,等閑三四十人根本進不了身。”說起那人,狼冶是心服口服,“當年楊小郎君拜師之時,不過是個三歲的小兒郎,便已能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未有一日懈怠過。”
“就是那性子……悶了些,不理人。”
蘇令蠻默默點頭,不能更讚同。
兩人一路嘮嗑,等蘇令蠻好不容易踏上那間小茅屋,腿上的泥幾乎可以砌麵新牆了。她看看這農家小院,籬笆牆內,小雞亂撲騰,故地重遊,竟有親切之感油然而生。
“居士,我拿酒來了!”蘇令蠻歡快地朝裏喊了一聲,隨在狼冶身後進了院子,還未到廊下,便將靴子褪了,光腳落在了走廊的木地板上。
麇穀居士剛剛出門,便對上了那一雙肥胖小腳丫,瞠目結舌,臉漲得通紅。
蘇令蠻快走幾步,將渾刀酒往他懷裏一塞:“居士,酒來了,你可不能食言。”
“成何體統!你,你,成何體統!”麇穀跳腳,“快將鞋穿了!狼冶!狼冶!你死哪去了!”
狼冶匆匆跑出來,不過一會,便已經換了一件青布外袍,無奈道:“居士,又有何事?”
“快去拿雙草履來,沒看人小娘子光著腳呢?!”麇穀遮著眼背過身去。蘇令蠻翹了翹腳,有些不自在地將其往褲腿裏收,為了方便,她出門換了身胡服。此時也不大明白前日能幫她換衣裳的老居士今日怎麼跟個窮學究一般,臭講究起來。
她定州可沒那些個酸腐規矩,大姑娘小媳婦光著腳下田,那是常有之事。
狼冶了然,匆匆回房拿了雙草履遞來,他細心,還拿了新的麻布襪:“小娘子,這鞋有些大,將就著穿,地上涼。”
麇穀居士哼了一聲,捧著酒壇子率先進了東廂房,“穿好鞋進來!”
蘇令蠻將鞋襪重新穿整了,也不顧腿上的泥漿,直接進了東廂房。麇穀老神在在地坐在八仙桌旁,手旁擺了一整套銀光閃閃的長針,粗細不一,長短不同,蘇令蠻看得心裏直發怵。
但她到底不是嬌滴滴的小娘子,不過略一猶豫,人已到了房內:“居士。”
“坐。”麇穀輕描淡寫地道。
蘇令蠻順勢在他下首位坐下,伸手遞過,麇穀搭在脈上好一會,臉色逐漸凝重起來,並一一查驗了口腔,耳後,沉吟良久,直把蘇令蠻弄得心裏惴惴不安,才道:
“你這疾,非病,實為中毒。”